张凤娘的笑声透过层层阻碍,清晰的传到耳中。在耳膜旁回荡,敲击着耳鼓。那尖锐的声响一刻也未曾停歇,李慕崎多么的希望它能停一停。
声音在耳旁,也响在心中。刺痛着心中最柔软之处,那是一种钻心的疼痛。几乎难以呼吸,眼角的肌肉不断的抽动,随时都有可能将盘旋在胸中的泪流下。
这个敏感的时刻绝不能流泪,决不能。不然等待李慕崎的只有一种结果。
只有一种方法可以隐藏——喝酒。
酒,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它可以麻痹人的神经,人的情感,让人忘记所有的悲伤,忘记许多···李慕崎此刻就需要如此佳酿。他不仅要忘记,还需要借它隐藏自己的情绪,隐藏他的伤痛。只有如此,他才有机会活下来,也只有如此才有机会做自己心中所想之事··
但却没法阻挡心中那最真实的感情的宣泄,那本就不受思想的控制。
想念会随着时光的而渐渐变淡,思念却会茁壮成长。
恍惚间,李慕崎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朦胧的身影渐渐清晰,尤其是那笑容——温柔,透着满满的爱。
额吉娜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一个远离故乡的人,又怎么会开心?但是自从有了李慕崎,她才渐渐的又学会了笑。嘴角上扬,扬起一个奇特的弧度——久久不能忘记的弧度,勾人心神的弧度。那时,她的眼角也会弯曲,就如天上的月,瞳孔中倒映着他的影子,深深地凝望着李慕崎。记忆中,她的笑几乎全给了自己,不留一丝给她自己,她的快乐,也就是他的快乐。已不知那时的她是否真正的快乐?
她应该是快乐的,是李慕崎带给她的快乐。但是那种快乐,也难以抚平她心中的忧伤。
她的双臂微张,眼中带着期待,在等待着李慕崎投入她的怀抱。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能让自己忘记许多烦恼的怀抱,也同样能带给她温暖的怀抱,让她暂时忘记忧伤的怀抱。
在李慕崎的记忆中:他总是会腻在她的怀中,头枕她的臂膀,脸埋在她的怀里。她总是习惯性的抚摸着李慕崎的头发,低低的予他讲着她记忆中的草原,还有她记忆中的雄鹰。那时她的眼中总是泛着一种光,一种李慕崎不知道的光。那时的她,嘴角会绽开一弯笑容,陷入久远回忆的笑容,仿佛那时她已回到了那个她藏在心底的地方。
直到此时,李慕崎依旧不解那究竟是一种什么光,更不解其中深意。
他不懂,只因他不了解;他难解其中深意,只因他不是一个漂泊之人。
望着眼前的身影,李慕崎并没有伸出自己的双手,去触碰那到身影;也没有急奔过去,再一次将自己投到那温暖的怀抱中。他心底的一丝清明在不断的告诫着自己——那并不是真是的存在,只是心中的奢求,期盼,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无望的等待。也是梦里最温暖的抚慰。也只有在梦中,他才能再一次拥抱,倒在那个温暖的怀中,仰起头看着那张满是宠爱的脸,那温柔的笑,那轻声的细语···
李慕崎难以阻挡内心的冲动,慌忙拿起酒杯,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李慕崎的动作能瞒过李慕华,却瞒不了张凤娘。
望着李慕崎如此的喝法,李慕华的心中不觉浮起一丝担忧,想要出言阻止,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内心不觉又是一叹:如今自己想与他说一些话,尽然还需要借口。想到此处,不觉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张凤娘虽然一直在笑着,眼睛望着阶众人。眼角的余光却一直也没有离开过李慕崎。那一丝深深的恨意此时已变的冰冷,心中不觉又泛起了杀意。瞳孔也在慢慢的收缩,差一点就露出暴戾之气,幸好她及时的清醒过来。心中的那丝杀意也渐渐退却,并未消失。张凤娘明白,此时的她对李慕崎只能有那种想法,却不能动手行动。他不能死在这个地方,尤其是不能死在怀王府中——意外离奇的死在怀王府。
张凤娘不觉间又忆起了一段久远的往事,那本是一件早该忘记的事,却又时时刻刻也忘不掉。总以为已经忘记,却又会莫名的想起:
那是一个飘雪的冬月,接连下了三天的大雪。
大雪稍停,张凤娘便接到一个消息称额吉娜又染疾,张凤娘便借此探望额吉娜。瞧着额吉娜的面容,心中的恨意稍减。看着那张娇美的容颜,心中又升起一股强烈的嫉妒。
那是一把火,点燃了张凤娘心中所有的想法。
就是因为这张容颜让她度过了多少个寂寞的夜,煎熬到天明。她,张凤娘怎会人受得了如此。心中杀意陡起,奈何怀王深爱额吉娜,张凤娘根本无法下手。只能将种种心思埋在心中,面上装着大度的样子,时时与额吉娜谈笑解闷。怀王见到张凤娘这般,心中也十分的高兴,对张凤娘的好感顿增,不再冷落于她。
张凤娘见怀王如此,心中也十分的高兴,但是心中的恨意却越深,杀意也更浓。身为她贴身婢女的郑桂花当然心中也明白张凤娘心中所想。安排了一个心腹丫头送入额吉娜的房中,教她时刻留意。
额吉娜本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她怎么会想到此种深意?就连心思缜密的怀王也不曾想到。
张凤娘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先皇邀怀王冬猎,怀王不得不去。
那时额吉娜伤风刚愈,不想一场大雪又让她复发,而且这一次来的又十分的凶猛。
大雪阻路,消息难通,这正是最佳的时机。却又有一件心事在张凤娘的心中徘徊,她该如何出去心中之患?此事决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不然怀王定会起疑心。
张凤娘便时时刻刻的去额吉娜房中探望,也在寻在方法。
张凤娘并未发现,郑桂花却想到了计策,便将计谋告于张凤娘。张凤娘听后,心中一悦,便叫她马上施行。
额吉娜不曾怀疑张凤娘对她的心思,将张凤娘送来的药饮下。不想黄昏时分腹痛难忍,身上直发细汗。
张凤娘听闻,便匆匆赶来。瞧着额吉娜痛苦的样子,慌忙让郑桂花请御医。
御医来时,额吉娜已然晕死过去。御医望着额吉娜不住的摇头叹息。见如此,张凤娘惊的面色一白,险些晕过去。众人急救起,将她送回房中休息。
额吉娜走的那一晚,梅花在寒夜中绽放,花开如血,飘着一股淡淡的异香。
怀王回府额吉娜已离去两日。怀王听着众人言语,不住的叹息。心中的悲伤难解,却也不想让张凤娘再为他伤心,便没有去看望张凤娘。又听因为张凤娘听御医言道‘额吉娜会如此,只因煎药之人不慎,药量中了一点而已。’听到此言,张凤娘当时就将煎药的人斩杀了,共有五人。
听到此言,怀王心下起疑,偷偷的看过,亦查过煎药的罐子以及剩下的药渣子,与此前的药渣子亦做过对比,却也没有发现一丝异样。也暗中派人查验过额吉娜的身体,也没有找到中毒的迹象。想请那位御医询问一下,也知问不出什么结果,便打消了想法。疑惑了许久,却找不到一丝可疑之处。渐渐的也就将此事不了了之了。
不知是谁传出流言,说额吉娜之死是张凤娘所为。听到此言,张凤娘又气晕过一次。醒来之后,便遣散许多人。将曾在额吉娜房中待过的人一律发配于边疆疾苦之地。
李慕崎也是在许久之后才发现的那个秘密:额吉娜吃的并不是一种药,而是两种。两种药相互冲突才导致的腹痛,血管爆裂,因此才没有中毒的迹象。
李慕崎了解此中真相,原想告知怀王,恐怀王不信,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张凤娘除去了额吉娜,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但不久之后又有一件事挂在心头:怀王十分的喜爱李慕崎,担心会将王位传于李慕崎。心中便思量出一条计策,将李慕崎除去的计策。
不想,李慕崎没有除去,险将李慕华致死。若不是李慕崎及时伸出手将李慕华抓住,李慕华已然从假山摔下。即使不死,也已残废。
一计不成,又思他法。辛是李慕崎聪慧过人,运气也好的太过,才没有死掉,却也受伤无数。怀王闻之,在心中细想,便明白其中的关键。
虽然明白,此时却也没有了办法,他只能保护李慕崎的安全,却已不能将王位传于李慕崎。怀王想给李慕崎的是实权而不是爵位。而那时却只能给他一个爵位,已保他的性命安全。
张凤娘也知道了此事,也就渐渐的不再对李慕崎出手了,她认为李慕崎已不再是一个威胁。直到一年前,她又感觉到了李慕崎的威胁,却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了。毕竟他的头上还有一个爵位。
如今,张凤娘只能望着他在心中思量着,等待着机会。
就是不知这一次的机会何时才会到来。
鼓瑟之声依旧,张凤娘的笑声也是依旧。但是这一切,李慕崎仿佛已听不到,他的心中也忘记了许多事情,甚至快将自己忘记了。
壶中的酒已尽,杯中的已空。李慕崎的嘴里依旧想着酒,也在叫着酒。
李慕崎并不是一个人喝的,而是与坐于他身边的武安侯刘刚一起喝的。若是他一个人喝成如此样子,难免不被人怀疑。他不能被人怀疑,尤其是张凤娘。他此时已醉,而刘刚还未醉,只有半醉。看着李慕崎的样子,刘刚不住的笑着,打趣着李慕崎的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