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她做了一个梦。好奇怪的梦。梦的基调是灰暗色的。
一条船。严格地说,是一艘雕刻考究的画舫。
岑蓝和一位男士相对而坐,气氛恬静。船起了晃动,男士起身推开了窗,她看到外面一片汪洋,水已漫过船舷。她很担忧,怕水势把船倾覆,将他俩噬灭。怎么办?
意念一转,她已立在船头。船靠岸,岸上树木萧条,枝桠交杂。四下无水,河床干枯,裸露出堆垒的石块。她觉得奇怪,船是在怎么样的情形下靠岸的呢?
下午,岑蓝郁闷地从馆长室出来。这次馆里接到任务,全国美术馆馆藏精品要组展。馆长非常重视,开了好几次会议,责任到人,严阵以待。对于岑蓝联系的设计公司拿出的宣传册,史馆长并不满意,这已经是第三次改稿了。
刚才,文印室小姑娘又来告诉她,《秋冬季中老年养生讲座》的通知,她把日期打错了,幸好发现已改正。11月20日怎么打成6月20日了?好不糊涂。她知道,自己近来的状态很不好,工作上不是这块出错,就是那块失误。唉,正想着,手机响。是心视野的小郑,问她周末有没空,请她带这一期新学员去社区做一场公益咨询。她客气地回绝了他。
她猜测方德泽会打电话给她,挂机后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在阅览室外面的走廊走动,看空地小庭院,两棵女贞树上,几只麻雀无忧无虑,跳上跳下。
又想起前晚的梦。船舫代表内心,水波代表情感,让船靠岸即让心回归。可是,情感萧条如晚秋,无情,无绪,无花,无叶,舟行沙上,情归枯涸。
他并没有来电,一天,两天,三天,没有一点讯息。她不甘心,又发去一封长长的邮件,仍没有回复。如同往湖底扔一颗石头,闷声沉没,打捞不到痕迹。她的心,在久久的等待中,一点一点变冷。
11月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夜很深,冷雨敲打窗台。她辗转反侧,心事虚茫。
12月1日对她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她鼓起勇气,终于打电话给方德泽,说要请他吃饭。说这个日子有纪念意义,他自然不知道,问她什么日子?她说来了我会告诉你。
“玛吉阿米”是一家商务咖啡馆,店名取的是苍央嘉措情人的芳名。哈达、唐卡、牦牛头骨、藏银饰品,布置很西藏,特别是墙上一幅诗,让她读了又读。“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也有说这不是苍央嘉措写的诗,可谁写的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深情的诗,道出多少有情人的无奈!
僧人尚且如此,何况普通凡人?或许,在世间每一个男子的心里,都有一把秤杆,一头住着法海,一头住着许仙。
二楼包厢,靠窗。实木方桌,靛蓝布靠垫,亚麻的窗帘低垂,临窗是棵槐树,落叶吹尽,枝条稀疏。岑蓝点了一壶浓浓的西藏甜茶,几样小菜。从五点等到六点,才等到他。他进门便连声道歉,说下班前讨论一个案例,所以迟到了。她问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