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的情况着实有点吓人,平着身子拍在了地上,当时就不省人事了,脸上头上摔破了好几处,左边耳朵也开始往外渗血。
郝立一下就傻了,愣愣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做什么。他这种工程队,一是跟工人之间没有合同,二也不会给工人上保险,出了事就算他倒霉,小伤小碰的还能花点钱了事,出了大事他就得倾家荡产,这几年攒的家底都得玩儿完。“五子,别动你哥,先去医院”,林城招呼着大家过来帮忙。铁柱过去看了看李强,“腿怕是折了,弄块一人多宽的板材,轻点抬把他放到板子上再去医院”。郝立还在一边傻愣愣地站着。“郝哥,把你的面包车开过来,先送李强去医院吧”,林城拍了拍郝立说。“好,好,先去医院,先去医院”,郝立终于缓过神来,把面包车开了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面包车后门掀开,把李强抬上了车,跟养鸡场的项目负责人招呼了一声,匆匆地赶去医院。
一路上郝立开着车一句话都没有说,林城一点也没有急救方面的经验,铁柱、老车跌打损伤什么的还能瞧出些端倪,李强现在这种情况,他俩谁也不敢动。五子在一边只是呜呜咽咽地掉眼泪,也不知道该干嘛。幸好工地离医院不是太远,路也好走,十分钟不到,李强就被送进了急诊室。
几个人瘫坐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谁也没有话说。郝立坐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五子缓过神来要给家里打电话,林城拦住了他,“等等吧,五子,反正已经到医院了,过一会儿弄清你哥什么情况再通知家里,这样冒冒失失地电话打过去,又说不清你哥什么情况,家里得炸了窝”。
“谁是家属?”过了有半个小时,急诊室里走出来一个护士。“我是,我是”五子赶忙过去,林城他们几个也都凑了上去。“病人的外伤已经处理完了,右腿有两处骨折,都没什么大碍,经过初步的检查内脏也没有什么损伤,但病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怀疑是头部受到创伤,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家属先去把急诊的费用和住院押金交了吧”,护士递给五子几张单子。林城和铁柱都瞅着郝立,“我去交,我去交”,郝立被他俩瞅的心里发虚,只能满口答应着从五子手里把缴费单拿了过去。“五子跟着郝哥一块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呢,你放心”,林城拍了拍五子的肩膀,这个时候谁跟郝立去都不合适,只有五子去,五子是亲属,又全程参与,以后跟郝立拢账也能说得清。
过了一会儿,五子匆匆地回到急诊室门口,走廊里只剩下老车一个人在等他。
“我哥怎么样?城哥和柱子哥呢?”五子问老车。
“你哥好像没什么大事,不过还得观察几天,现在林城和铁柱送他去重症监护室了,让我在这等你的,你去那边找他们吧,我再等等郝立”。
重症监护室外林城拿着检查结果正在等五子。
“五子,医生说了,你哥没什么大事”。五子匆匆地赶到后听到林城这句话心一下就放到肚子里了。
“主要是外伤,右腿骨折,左手有挫伤,都没什么事。内脏没事,头部受到冲击可能有轻度的脑震荡造成了昏迷,医生说24小时之内应该就能醒过来。耳朵里渗血,是因为他有中耳炎,受到冲击耳朵里面形成了小的创口,也没什么事”。
五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即便发生了什么,很多时候你也无能为力。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等待着能有一个结果。结果是好也好,是坏也罢,但只要人没事,就一切都好。人在,希望就在。
李强没事,几个人都舒了一口气。五子打电话把情况跟家里说了一声,家里准备来人照顾李强。过了得有半个多小时,老车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坏了,我觉得郝立跑了”!
“怎么回事?”林城、铁柱和五子都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五子回来以后,过了得有半小时,我看郝立还没回来,就给他打电话,打了两次他都没接,再打就关机了”。
“五子,怎么回事?郝立不是跟你一块儿去的吗?刚才没顾上问你,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林城拉过五子来问到。
“一开始我是跟他一块儿去的,先去柜员机上取了一万块钱,后来去交钱的时候,急诊的、检查的和住院的都不在一个地方,他给了我五千块钱说分头去交,免得耽误我哥检查。我觉得他是挺实在个人啊,那会儿心里又慌又乱光想着给我哥看病了,哪寻思他会跑啊!哎呀!”五子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捂着脸靠墙蹲了下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去找找”,铁柱站起身来准备下楼。
林城扶着五子的肩膀让他坐到了椅子上,“五子,先别慌,咱先去找找,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后边的事哥儿几个都跟你一块儿处理。柱子哥你下楼看看郝立的车还在不在,老车打车去工地上看看,他可能会回去收工具”。
铁柱和老车分头去找郝立,林城陪着五子在医院里等。
折腾了几个小时,天已经黑了,铁柱和老车都没有找到郝立。铁柱到楼下停车场的时候,郝立的车已经开走了,他在医院附近的各个路口打听了一圈,也都没人看到;老车到工地的时候,工具和材料都还在地上散落着,养鸡场的人说没看到郝立回去。老车把东西都归置起来放到了纸箱厂,这些工具值不了几个钱,但刚下完雨,夜里一返潮,在工地上扔着第二天肯定不能用了。林城到医院的各个收费窗口都问了问,没人记得郝立,五子交的那五千块钱刚够急诊费,检查和住院的钱都还没交,林城、铁柱给五子凑了五千块钱把住院的押金先垫上了,老车一个人干活儿养两口人,再加上给女儿看病,根本剩不下余钱。
“城哥,咱们报警吧,报警抓他个****的”,五子气愤难平。
“五子,你先别激动。咱们跟郝立之间没合同、没协议,什么都没有,就是出多少力挣多少钱,你说你哥给郝立干活儿受的伤,有什么证据吗?就这么去报警,估计都不能立案”,林城想了想跟五子说,“这样吧,今天天也晚了,明天咱们去天宇公司找一找,他们是总承包单位,工地有人受伤,他们也有责任,而且郝立是从他们那分包的工程,肯定有工程款压在那”。五子一时也没什么主意,家里最早也得明天才能有人赶到省城,现在这个时候,林城就是他的主心骨。
重症监护室里有护士照料,门口晚上也不让留人,五子的联系方式已经留给了值班医生,在医院耗着也没什么意义。纸箱厂离医院不远,几个人没有打车,一路无话,步履沉重地走了回去。林城和五子都瘦,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折腾了整整一天,明天的事只能等到明天再做,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几个人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