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山上的夜间有些寒冷，朱见深光着膀子不能抵御那无处不在寒冷，冷风冻得他在洞口前握刀瑟瑟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中那柄亮银刀，那刀颇沉，而且刀口很钝，不用问，这一定是丰臣秀吉的有心之举，“来吧！”他低声沉吟道，说着一手将自己肩膀上的淤血抹开，一股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
那半空中的黑蝙蝠早就忍不住了，都纷纷跃跃欲试，但似乎是感觉到今晚的这个主儿不好惹，散发着杀气，这些畜生们都只是近身扑腾一下就立马飞回，望着这一只只试探自己的飞天老鼠，朱见深一阵气胀，登时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我去你姥姥的！”他挥刀砍向了冲他飞来的一只蝙蝠，岂料那只蝙蝠半道折回，让他的刀砍了个空。
可他这一动作可不得了了，由于他专注于一个方向，而卖了个大破绽，他身后的那些蝙蝠仿佛有灵智一般，一下子全扑上来。
他还在这边暗骂那只该死的蝙蝠跑的真快，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紧接着他脖子一凉，直知道身后蝙蝠扑上来了就下意识蹲了下去，数只蝙蝠张着布满利牙的血口几乎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干！玩阴的是不是？好！你朱爷爷就陪你玩玩阴的！”说着他起身回身挥刀，那本欲偷袭他的蝙蝠正好撞上刀口，一下子身断两半，洒着鲜血撒了半空，有的溅到他身上，有的随后落在了地上。
因为死了几只蝙蝠，加上那血腥味，空气中的血腥味一下子浓烈起来，连朱见深自己也能闻到了，噶呀呀！山洞深处传来了一阵骚动，朱见深闻声心中一惊，连忙后退两步，心道大部队要来了，便做好了准备！
他手握刀柄，一边应付着身边三三两两向他袭来的蝙蝠，一边提防着即将从山洞里冲出的大部队。
那一只只蝙蝠的动作极为敏捷，用的是车轮战术，戏弄着它们的猎物，不过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赔上了它们那微贱的生命。
不多时，天黑透了，但是黑天对蝙蝠没什么影响，朱见深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声辩位，或者凭着直觉出刀，盲目之下，登时有好几只蝙蝠都突破了他的防线趴在了他的身上。
朱见深一边跳动甩开身上的蝙蝠，一边组织刀网继续阻击，呼呀呀！突然一阵恶臭腥味传来，山洞口为之一暗，成千上万只蝙蝠飞冲而出，然后盘旋在空中，久久不能离去，它们都是瞅准了地上的朱见深，想要瓜分他的精血。
望着那越来越多，群体体积不知道大了自己多少倍把半个天空都遮住的蝙蝠群，朱见深头皮一阵发麻，他知道这些蝙蝠聚在这里不肯离去就是冲着他的，恐怕就等他一个不支扑过来瓜分他这一身的唐僧肉了。
“我送你去见你的姥姥！”朱见深狠狠地将一只扑向他面门的蝙蝠劈开在地，嘴里怒骂道。
他现在全身热汗，经脉疏通，加上活动剧烈，那原本凝固的血疤又流出了血，不住地吸引着周围的蝙蝠前来吸去。
散落在他身旁的，满是蝙蝠的残肢，而那些蝙蝠不分敌我，简直就是见血就吸，地上已经死去的蝙蝠又被同类吸血，破烂的身子被咬的更是模糊，而有的直接被蚕食，渐渐只剩下一摊白骨。
朱见深在这里挥洒刀诀，老半天也不过斩杀了数百只而已，那数百只蝙蝠尸体在他身旁堆积得像座小山，还有很多在他脚边爬动，他一动脚，便要踩死好几只。
他心中满含的是厌恶，脑海中却是隐约想着鬼斩刀诀，按着那些个套路他一一挥洒，杀掉了一只只将他视作美味的蝙蝠，可蝙蝠像是无穷无尽，他的体力却是在慢慢消耗了。
………………
丰臣秀吉下了山，又往楚军军营里的住处走去，时不时他也会回过头往那小山上看上两眼，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脑中是能想象那个画面的。
路过朱见深的营帐外的时候，丰臣秀吉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本来他不以为意，但是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却注意到营帐上映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影子。
通过对那两个影子的辨认，丰臣秀吉一眼就认出来，那两个人影分别是晨曦和雷诺。
这晨曦和朱见深在一个营帐他知道，可这雷诺是和自己住一个营帐的，大晚上的不知道他找晨曦有什么事情，略作犹豫还是走开了，心想可能他们临时有什么话说。
回了自己的营帐后，他将忍刀往桌子上一放，就听见满帐篷路之信的鼾声，他眉头一皱，又掂起忍刀走过去，抬脚踢了睡在地上的路之信一下，嘴里骂道：“睡睡睡！天刚黑你就睡！鼾打这么响让人家怎么睡！”
殊不知他自己的鼾声远比这动静大，昨晚临近的几个帐篷都受到了影响。
再说那路之信受了丰臣秀吉这一脚，却也只是翻了个身子，继续打着自己的呼声并没有因此醒来。
丰臣秀吉一阵无奈，便走到自己的地铺上坐下，脱掉了鞋袜将忍刀放在床头，然后睡了下去。
临闭眼时他往那帐篷里唯一的板床上看去，却是一阵叹气，他回忆起昨晚的那一幕，他划拳争床位时输给了雷诺，这才落得个打地铺的下场。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黑暗，鼾声，他翻来覆去就是摆脱不了路之信的鼾声，这也难怪，以往他三人都是差不多一同入睡，所以彼此的鼾声对彼此都没有太大的影响，顶多就是梦到下雨打雷之类的，但现在不同了，他依旧清醒着，心里还好奇这雷诺到底去和晨曦说什么了。
夜深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颇累但就是睡不着，他在心里咒骂着路之信，想象着用自己的臭袜子堵住他嘴巴憋得他满脸通红出不出来气的场景，心里不禁一通暗爽，就在这时，他头顶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进来一个人。
他装作熟睡的样子，悄悄地将眼睛睁了一条细缝往门口望去，结果看到是一个黄头发的人，是雷诺回来了！
“这货是干嘛了？趁着见深不在和晨曦聊那么晚！”他在心里思灼道。
雷诺一张脸上带满了倦意，他往帐篷里扫了一眼，借着微光，他发现丰臣秀吉、路之信二人都似乎是睡熟了，于是便轻手轻脚往他的床位上走去。
走了一半，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想了想，他才恍悟，“秀吉，怎么还没睡呢？”雷诺问道。
装睡的丰臣秀吉心里一惊，心想这货怎么知道我还没睡，他嘴一张想要讲话，但忍了忍他还是决定装到底不发声，继续睡他的觉。
雷诺走到了自己的床位上，不闻丰臣秀吉回声，便皱着眉头往丰臣秀吉的背影望去，这屋里空回路之信一人的鼾声，却没有丰臣秀吉的鼾声，他心思缜密如此，就是依靠这个推断出来丰臣秀吉没睡的。
他不知道丰臣秀吉为什么装睡，但他似乎也怀有什么心事，坐在床上想了一下，然后似是想通了一般，他坏笑一下钻进了被窝里。
没多久，帐篷里又奏起了另一种与路之信旗鼓相当的鼾声，二者的鼾声各异，实在是各有千秋，直到一声惊鸿声起，这第三道鼾声远胜前两道，一举成为这黑夜之中最响的一声。
三声争先恐后，此起彼伏，奏响在这楚营里。
…………
小山上，蝙蝠洞穴前。
朱见深还在奋力砍杀，那堆起的蝙蝠死尸都已经堆的有了半个洞口那么高了，可天空中还是有源源不断的蝙蝠向他扑来。
经过长时间的挥刀，他有了一些心得，在出刀过程中也领悟出了连刀之法，这样他一下便能够斩杀多只蝙蝠了。
但是杀了这一只，又不知道下一只会从何处扑来，在无形间，他的反应速度得到了提升，只是对于那鬼斩刀法，他还是领悟不透其最终的奥义。
左挥右砍，上纵下连，刀锋所到，金毁石崩，那坚固的石头尤可以斩开，又何况是那血肉之躯的蝙蝠呢？
那一夜，他一个人在小山山洞前奋力挥杀，腥臭味笼罩着整个小山，黑暗里，是什么在沉吟？那刀声，那血味，在那山洞前飘荡开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万千蝙蝠回巢之时，这个一身恶臭，满身是血的年轻人持刀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睛注视着东方，那阳光刺着他的眼，令他眼睛微眯。
在这个年轻人的身后，躺着小山似的蝙蝠的死尸，足有一人多高，那些蝙蝠死尸中还有尚存一息的，因为受不了清晨的光线，而奋力地往山洞里移去，只是走不到一半，它们便死在中途。
本该清新的空气带着一丝血腥，这丰臣秀吉走到山下时就能闻到，上了山腰，他转过一块大石头，一股更加浓烈地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他鼻翼一收，登时用手捂住了嘴。
“哇！不错不错！”映入他眼帘的是遍地的红血和高高堆起的死尸，那一个恍若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男子坐在山边的石头上，静静地望着朝阳，没有粗粗地喘气，也没有回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丰臣秀吉走了过去，往满身伤痕的男子身上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向天际，眼睛一眯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还好！”那男子平淡说道，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感觉如何？”丰臣秀吉问道。
男子没有作答，而是一个回身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他将手中的刀丢到一边，道：“我们下山吧！晚上再过来！”
丰臣秀吉对着朝阳的脸微微笑了一下，而后转过了身，跟着那男子一同走去，是往山下的楚军大营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