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叫周擂的官员见百姓这般凄凉痛苦,就偷偷地给皇上上了一本密折,请皇上过问此事。凡是密折,起草人都因有所顾虑,才采取秘密呈送的办法,既希望事情能够解决,又不向外泄露自己的名字。晋惠帝不懂得这些。他见了密折中所述,就觉得汝南王确实做得过分,于是,就宣汝南王进宫,想教训他几句。
汝南王接到圣旨,磨蹭了好长时间,才大大咧咧地来到宫中。见了皇上,既不俯身下拜,也不说话,只是圆瞪着双眼,看呆皇上能将他怎样?
晋惠帝见汝南王目中无人,比自己还横,刹时就没了火气。他低三下气地对汝南王说:“老王爷为国日夜操劳,我在睡梦里还梦见老王爷呢。今日请老王爷前来,是想念你了。”说完,抓耳挠腮,吭哧了老半天,才小心谨慎地又说,“当然,我还有一事要问问老王爷。”
汝南王当然不愿意听呆皇上的唠叨,就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说,我忙着呢!”
晋惠帝见汝南王这样蛮横,心中更加担心害怕,忙嗫嚅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周擂那臣子胡说八道,说你强拆民房,弄得百姓哭爹喊娘,叫人心酸!我听了,心中也很难受。我身为皇上,住着大宫殿,穿着绫罗绸缎,吃着鸡鸭鱼肉,可百姓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一想到这里,我就要哭了。”
汝南王当然不肯认账,他厉声叫道:“皇上,你休要胡说!想想看,若不是我力挽狂澜,百姓哪能安居乐业?怕各个都成饿鬼,游荡荒野了!这周擂信口开河,一点小事,竟然小题大做,实在可恨,看我怎样收拾这个不安分的乱臣!”说完,不等皇上发话,恼怒而去。
汝南王回到王府,立即让人拘拿周擂。很快,周擂就被绑到府中,被武士摁倒在地。汝南王怒目盯了他许久,才突然吼道:“你好大的胆,竟然敢到皇上那里告我!”
周擂听了,吓得汗水淋漓,哪里敢承认。
汝南王冷笑一声说:“当今皇上哪有那些花花肠子?他说话不是呆傻,就是直来直去,哪有假的?”说完,不再听周擂的狡辩与告饶,喝令手下将周擂乱棍打死。
有了汝南王乱棍打死周擂的这出戏,满朝文武马上明白了戏中的内容:虽说国中有皇上,但那仅仅是个摆设,当家作主的是汝南王。从此,国中有了大小事情,大小官员都明着暗着的先往汝南王那儿跑,得了汝南王的准话,才敢做事。汝南王自然是洋洋得意。
汝南王手下有一心腹之人,名叫王平。他见汝南王居功自傲,肆无忌惮,就担心汝南王得意忘形,让人嫉恨。而嫉恨的人多了,就难说哪个人会掀起风雨,弄翻了汝南王的大船,到头来还不是要重蹈杨骏、司马纬、贾皇后、司马伦的覆辙。到那时,主人遭殃,下人惊恐,都不会落个好下场。出于这种担心,王平请见汝南王。到了王府之后,王平先不说话,而是让人拿来一个大木盆,放满了水,又在水中放上一只木船,然后鼓足力气,吹那小船,小船虽说摇摇晃晃,却没颠覆。王平微微一笑,又让几个府中之人与他同吹,那木船先是左右摇摆,样子很是危急。王平又对几人大叫:“使劲吹!“众人听了,都鼓足了力气,猛力去吹。于是,水伴风势,灌进船体,船身逐渐倾斜,最终沉没。
汝南王见了,半天沉默不语。他围着木盆转了两圈,又看看水,看看船,终于醒悟过来,不由拍额喜道:“好比喻,好比喻,让我猛醒,让我三思!”
王平见汝南王有所警觉,自然高兴,就语重心长地对王爷说:“臣观宦海风云,凡不能审时度势,凡不能善待手中权柄的人,几乎不能善终,与其在高处坠落,粉身碎骨,倒不如当个平凡的百姓。自然,王爷已站在高处,虽说高处不胜寒,但既到高处,哪有退处?既没退处,人怎能不好自为之?如今,CD王与河间王均拥重兵在外,他们虎视眈眈地瞅着王爷的一举一动,稍有闪失,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与其这样,王爷不如放权归藩,只管观别人互相争锋,何必将自己置于刀光血影之中!”
汝南王正在权力的颠峰之上,当然不想放权,所以听王平的话就觉得很不顺耳。正在这时,就听有人怒吼道:“这厮竟敢离间我们骨肉的情谊,何不打死了事!”说话的正是长沙王司马乂。原来他这日闲来无事,就想与汝南王攀谈解闷。门人见是王爷,不敢阻拦,任凭王爷直进府中。没想到正听见王平的一席话,而他与CD王、河间王要么是同族兄弟,要么是同族的叔侄,王平挑拨他们的关系,他岂能不气愤?
汝南王一听,陡然变色,也跟着气愤起来,立即让人把王平拿下,将其推到外面乱棍打死。
王平满腔忠心难以诉说,心中伤感万分,不由仰天叹道:“为明主而死,死得其所;为昏主而死,不如闭口哑言,无所事事。我王平不知好赖,枉为他人操心,是自寻死路!”说完,他又愤恨地说,“我死后,请将我的头割下来,挂在城门上,我要亲眼看着司马家骨肉如何攻杀汝南王!”这自然是气话,人死如灯灭,往事一笔勾销,还哪能看清身后的事?管你多大冤屈,管你多么忠诚,也只能化作一缕烟尘随风散去了。
王平仅为汝南王府中的一般谋士,所以,汝南王在不顺心的时候将他打死也算不得什么。可世上的事有些虽看上去不起眼,却往往能起到连锁反应,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从而酿成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