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宾淡淡一笑,指着石勒说:“将军金盔铁甲,威风凛凛,而我张宾衣裳褴褛,形同乞丐,穷酸透了,此时,你竟然没有嫌弃于我,就凭这一点,我张宾也应呕心沥血,为明主而效力!”说到这里,张宾叹息一声,又说,“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正可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若谋事不成,无奈成为落花流水,恳请石将军不要怨我!”
石勒听了,爽声大笑,慷慨激昂地回道:“大丈夫活在人世,就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生也英雄,死也英雄,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将阎王爷赶下台去!”说完,石勒命人摆上酒宴,又让汲桑作陪,三人从傍晚一直喝到鸡鸣狗叫的时候,石勒和汲桑均喝得酩酊大醉,身不由己地伏在桌上睡着了。
待石勒醒来,就见张宾伫立在他的身边,对他说:“石将军,在下张宾就此告辞!”
石勒听了,大吃一惊,瞪着惺忪的双眼,不解地问:“张先生正要帮我成就大业,为何半途而废?”
张宾回道:“我看石将军并非成大事之人,所以隐身而退!”说完,袖子一甩,就要离身而去。
石勒见了,顿时红了眼,上前一把拉住张宾的衣袖,嗔怪道:“先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太不仗义了,你若不说个明白,我石勒决不放你!”
张宾见石勒死死纠缠,这才说:“石将军啊,我昨晚与你喝酒,并非真心相陪,我是观察你是否是个雷厉风行,脚踏实地办事的人。你喝起酒来,忘乎所以,一夜的时光当作游戏,人生有多少这样的时光能禁得住这样的虚度!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将军如此懈怠时光,我张宾所以要离你而去!”
石勒听了,猛然醒悟,他上前一把抱住张宾,感慨万千地说:“先生不但帮我谋略,还教我如何做人做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永远也离不开的军师了!”说完,石勒将张宾硬是摁在椅子上,正式拜他为军师。其实,张宾并非真的想走,只不过是使了个激将法,激励石勒尽快做事。石勒见张宾不走了,自然高兴,马上命主要头领齐聚帐中议事,并按着张宾的谋略,命令军队撤离风雨欲来的中原一带,在中原外围攻城掠地,积兵屯粮,逐渐地丰满羽翼。接下来,又派出几拨士兵假扮商人或百姓,陆续混入长安,四处散布张方依仗手中军队,要谋反加害河间王的传言。没多久,长安城就笼罩在一片阴森森的恐怖之中了。
长安城中虽说谣言四起,但张方与河间王却完全蒙在鼓中,两人散布在长安的耳目虽然众多,但因这两人一个是杀人的魔鬼,一个是威风凛凛的王爷,众耳目都怕禀告有差,引火烧身,都装聋作哑起来。
一日,罗尚与夫人邢艳正在府中用膳,就见门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疾声禀报:“张方,张大人前来造访!”
罗尚与张方虽说都是河间王的属下,但两人平素来往不多。一来罗尚看不惯张方的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二来张方竟敢奸淫晋惠帝的公主银平,还纵容手下将士糟蹋当今的皇后,弄得满朝文武及黎民百姓无不怨声载道,恨在心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罗尚生怕与张方来往受到牵连,更怕惹来祸端,弄得身首分家,无端受害,所以始终与张方若即若离,不肯过度亲密。
罗尚见是张方来访,不敢怠慢,忙让门人请他进来。话音刚落,张方已大大咧咧地晃动着身子,走进了府中。寒暄了几句之后,罗尚请张方落座,但奇怪的是,张方却毫无反应。原来罗尚的夫人邢艳不但是弛骋疆场的巾帼英雄,而且颇有女人的姿色,摘下弓箭刀枪,就更显出女性的妩媚。张方本是好色之徒,即便在非同一般的罗尚府中,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他连当今皇上的公主也敢奸辱,那么罗尚的夫人又算得了什么?罗夫人见张方的眼神中流露出淫荡之色,心中恼怒,借个缘故,回到内室去了。到了这时,张方的魂儿才又附体,跟罗尚不着边际地胡聊起来。
待张方起身告辞,离开罗府的时候,罗夫人邢艳一脸怒气地从内室出来,吼道:“这种狂徒,真是厚颜无耻,不知天高地厚!他奸淫了银平公主,已是罪恶滔天,今日又打起了他老娘我的主意,气煞我了,我早晚要杀了他,方解我的心头之恨!”
惊得罗尚慌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轻声叫道:“夫人莫要大声呼叫,张方是个杀人魔王,千万别为一时之怒,惹来杀身之祸!”
罗夫人讥笑道:“你身为七尺男儿,我的丈夫,竟然容忍他的眼睛在我的身上贪婪地望来望去。你既然这样大度慷慨,何不把我让给他玩弄,就像玩弄银平公主一样!”
罗尚听了,终于勾出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说:“夫人莫恼,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仇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时机一到,我定让他碎尸街头,方解你我的心头之恨!”
两人正在义愤填膺,就见门人又走了进来,说是有人前来拜访。罗尚正在气头之上,把手一挥说:“就说我身子不爽,不见,不见!”
门人出去片刻,就又匆匆返回,小心翼翼地说:“罗大人,来人说,他有极要紧的事要与大人通报,请大人三思。”
罗尚听了,摸不清来人的脉络,又担心真的有什么要事需要知晓,就让门人将来人请进府中。主客落座之后,来人开门见山地说:“罗大人,实不相瞒,我乃当今英雄石勒派来的说客,名叫孙军。今日奉石将军之命,前来与罗将军商议今后共谋天下的大事。”
罗尚听了,先是一惊,之后勃然大怒,他手指孙军,吼道:“大胆草寇,竟然敢到晋室大臣的府中游说,难道就不怕掉了脑袋?”
孙军听了,微微一笑。他轻轻地呷了一口香茶,慢条斯里地说:“罗大人名为晋室大臣,实际上却是一个喝冷茶,吃剩饭的普通门客。按将军的文才武略,当王当侯也不过分,而眼下的你又受到什么重用?真是可悲可叹之人!更何况,晋室气候已尽,一旦晋室坍塌,罗大人又何谈是晋朝的大臣?而我家主人石勒眼下虽说还没夺得天下,但人心归属已成定论,石将军犹如喷薄欲出的红日,早晚要做改朝换代的真龙天子。罗将军既然不得重用,与其让一块闪光的金子埋在土中,倒不如改弦更张,顺应潮流,做一番男子汉的大事!”
罗尚蔑视地瞅了孙军一眼,骂道:“为人讲的是忠贞不渝,我若依了石勒,天下人岂不骂我背主求荣?就是我的祖宗也不愿意接受我这个不忠不孝的子孙!你若再口出狂言,莫怪我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孙军却不畏惧,继续鼓动喉舌:“我将天下时局说与罗大人,并非是让你做不忠不孝之人;也并非让你做对不住当今皇上的事。我此次前来,只是请求罗大人在河间王与张方之间施用离间之计,能让河间王杀了张方,罗大人就是立了大功,将来我家主人一旦成了气候,定忘不了罗大人的帮助!”
罗尚听了这话,心中怒气略平,而心中的另一股怒气则犹如烈火中加入干柴,一下子升腾起来,他心想:“我与夫人正为张方的放荡不羁而恼怒,正要想个法子将他除了,而恰到此时,竟然有人上门述说此事,定然是是天意所为!”想到这里,罗尚面色有了和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