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暗器好手的死相,米穹蓦然想起胡蛮人的死,死法是那样的雷同,对,就是他,在安邑力退几路人马的就是他。
许萍的惊叫是她也知道了在安邑暗助他们的就是刘响,可叹己方诸人竟还将他看成一个懵懂无知的乡下小子。
“化外之境?”米穹谨慎而又郑重其事地问道。
全场哗然,在场之人全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化外之境”是何种境界,要知道现在寺内只有米穹功力最高,而他也只不过介于一、二级之间,如果刘响真的已到“化外之境”,那么今晚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可他才多大呀,难道是传说中的驻颜有术?
刘响可不知道众人所想,听到米穹发问,有些赧然地道:“还差点儿。”
米穹可真是差点儿,他差点儿一个趔趄摔倒,他又晃了晃头:“阁下是何方高人,是大燕的人吗?”
他想问的刘响是不是大燕官方人员,可刘响却误会了,以为他问的是他是哪一国人,所以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又很认真地回答:“是的。”
现在轮到陈浩天有些发懵了,以他的级别,不可能不知道有刘响这种级数的高手存在,但心思极快的他立刻又有了一个想法,是不是上司对自己有了看法,所以派刘响暗中行事,看来回去一定要好好检讨检讨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让上司不满之事,以后一定要勤请示勤汇报。
刘响自是不知道他的误会差点儿毁掉了一个前途无量的政府官员,他回答完米穹的问话后,极其诚恳地向米穹道:“就咱俩吧。”
米穹闻言一怔,什么就咱俩呀,可能武功不是一个级数,思维也不处在一个级数吧。
见米穹没回应,刘响又说:“我的意思是就咱俩过过招,其他人就先别动了,我若败了,你们继续,你若败了,你们就走吧,以后再派人就派点儿像样的。”
其实刘响真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好心地想表达一下自己息事宁人的想法,可听在别人耳里就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尤其是米穹,舞舞扎扎地来了,灰头土脸地回去,让他这个老前辈有何脸面走出这座寺院。
米穹咬咬牙,恨恨地道:“阁下何必这样话中带刺,纵使我等功力不敌,但也不会就这样被阁下吓退的。”
他这话说得就有些示弱了,可刘响却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很意外,自己本是好心,他怎么说自己话中带刺呢,他也不想解释,一招手:“那就来吧。”
米穹已多年没有碰上与他级数相近的高手了,如今竟让他碰上一个,也不知是不是他今天吉星高照。当下凝神静气,默运玄功,只见他宽大的袍袖渐渐涨起,好像里面有一个鼓风机一样,刘响恍若未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场中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汹涌澎湃的海潮势欲撞击那傲然矗立的礁石一样。
米穹动了,他厉啸一声,震得旁人耳鼓“嗡嗡”作响。米穹携着风声,恍如携着风雷一样冲向刘响,刘响双手未动,只是右脚尖随着米穹与自己距离的接近慢慢在地上滑动着,就在米穹的掌风及体的时候,刘响右脚尖一点地,身形倏闪,如一缕青烟一样在原地消失,米穹一掌击空,并未回身,身势依然向前,左掌划过胯骨向后击出,“嘭”的一声,果然与刘响如影随形袭来的右拳相击,米穹只觉一股巨力推得自己原势不变地向前冲出,又冲出数步,方消退前冲之势,立住脚步,回身观看。
刘响还是稳稳地站在原处,并没有乘势追击,见米穹回身看他,由衷地说了声:“前辈好雄浑的内力。”
如果这句话是由与米穹年岁相仿的人说出,米穹还会好过一些,可此话让这个可做自己孙子的小辈说出,米穹实在有些心里不是滋味。他搓动双掌,再一次向刘响冲去,他披散下来的花白头发迎风乍起,他一手成掌,一手握拳,两种不同的劲力发出,犹如一道浪潮一道暗流,冲向刘响。
刘响的目光仍是那么平静,双手握拳,迎向米穹的一掌一拳。
又是一声巨响,刘响纹丝不动,米穹一双脚掌在地上摩擦着向后,约有二、三尺,米穹一只脚后伸,抵住自己后退之势,热血上涌已至喉头,可他以坚强的毅力又咽了下去。
刘响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米穹的一击双力,令他也有些难受,其中一道劲力好像还带有螺旋之劲,令他不得不用全部的功力来化解。见米穹硬压住即将喷出的鲜血,强作镇定,不由有些佩服。
刘响拱了拱手:“前辈,就以和论吧,今天到此为止如何?”
其实在场诸人全都看出米穹吃了亏,见刘响如此宽宏,不由感到这个年轻人确实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淳朴。
米穹现在不敢开口,深恐一开口,那口鲜血会不受控制般喷出,见刘响这样说,他也知道今晚恐怕讨不了好,当下向刘响一拱手,一声不响地向外行去,他带来的人如释重负地紧随而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陈浩天一方诸人围向刘响,刘响向他们一摆手,就地打坐,体内运行气息,看可有滞碍之处。众人这才知他赢得并不像看来那样轻松。
真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刘响感觉已无滞碍,缓缓起身,明亮的眼睛望向寺院西北角那颗槐树,朗声说道:“散场了,还请现身吧。”众人不解,齐齐望向那颗老槐树,树上传来一声长笑:“实不知尚有高人在此,贻笑方家,孙某献丑了。”人影闪动,一个三十左右岁的青衫文士飘然落地。
“孙兵王!”主掌大燕情报网络的陈浩天自然认得这个“云海盟”的重要人物,“云海盟”的立场一直是扑朔迷离,有时抵触大燕,有时还相助大燕,给人的感觉纯是以江湖利益做为出发点,故此,陈浩天见他此时现身,不知是何用意,殊不知孙桐秋本来是不想现身的,他来“通灵寺”只是想暗中观察,展雄、宗望北二人的成败他都不放在心上,他此来石门关的主要任务就是策反魏源亮,没想到出了个刘响这么个高手中的高手,他更不想现身,谁知被刘响发觉,无奈他只得露一面了。
到得众人面前,孙桐秋先向陈浩天拱了拱手:“见过陈统领。”然后又看向刘响,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就是这个年轻人在安邑劝退了荣棣,据荣棣说这个人好像与“云海盟”有些渊源。他肃容向刘响道:“见过这位公子。”
刘响长这么大也没人叫过他一声公子,顿时面红耳赤,赶紧还礼:“不敢当,这位大叔不知如何称呼。”
孙桐秋三十余岁,平日里自认风流倜傥,今日被这个年轻人唤作“大叔”也是有些不得劲儿,如果身边有镜子,他一定会去照一照。
陈浩天也觉得二人的称呼有些不得劲儿,赶忙圆场:“刘小哥儿,这位是‘云海盟’八大王之一的孙桐秋孙兵王,孙兵王,这位是刘五刘小哥儿。”
刘响拱了拱手:“见过孙兵王,在下刘响,刘五只是在下自号的称呼。”
斟酌了一下,孙桐秋向刘响道:“孙某代‘云海盟’谢过刘少侠在安邑的留情之义。”
刘响摆了摆手:“应当的,值不得一谢。”
二人的对答令陈浩天有些疑惑,他整容面向孙桐秋:“不知孙兵王恋栈此处可是还惦记着那东西吗?”
孙桐秋连忙摆手解释:“陈统领误会了,孙某只是路过此处进来看看。”
“哦?”陈浩天讥讽地道:“孙兵王果是雅人,三更半夜到这荒山野岭路过。”
孙桐秋脸上一阵发热,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并不高明,但一时也编不出别的了,反正“云海盟”在大燕官方一直是似是而非,当下他向刘响又拱了拱手:“刘少侠,孙某就此别过了,还望刘少侠有暇到“云海盟”盘桓几日,孙某再当面受益。”说罢,无声地向陈浩天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刘响双手刚端到一半,孙桐秋已离开,他讪讪地又放下了手。
受伤的许萍抚着左臂来到刘响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是叫你刘五大哥还是刘响大哥呀?行啊,埋得够深啊。”
刘响诚恳地道:“许姑娘休怪,刘响无意隐瞒姑娘,只是误打误撞才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姑娘叫我刘响即可。”
一旁的陈浩天肃容庄重地向刘响施了一礼:“感谢刘少侠对我等施以援手,不知少侠师出何门,为何相助我等?”
“额……”刘响沉吟了一下,他暂时还不想露出自己的来历,更不想依靠师兄师姐的势力,当下一拱手:“家师退隐多年,江湖上已无人知晓;至于相助一事,盖因开始见许姑娘孤身一人,又曾为刘响仗义出手,后得知许姑娘乃官府之人,所行所为均是为我大燕,刘响身为大燕子民,出手相助也是理所应当之事,陈统领不必放在心上。”
见刘响不愿提起师门,陈浩天知道有许多世外高人不愿牵涉俗世纷争,故而也不多问,转向许萍:“你的伤势如何?”
许萍道:“些许小伤,不劳统领大人挂怀,歇息两日应该就没问题了。”
“那好,”陈浩天道:“等你伤势好些以后,还是按原计划执行,不知……”他把头转向刘响。
刘响明白他的意思,忙接口道:“我已答应许姑娘与她一同进京。”
陈浩天点点头笑道:“既然刘少侠与你同行,我想你应该不需要内卫跟随了吧。”
许萍笑了:“统领休怪,我也不知怎么稀里糊涂撞上这么一个高手,内卫是不需要了,但沿途的钉子还需要统领操心些。”
“那是自然,如果摸线起底都做不好,那我老头子也该回家抱孙子喽。”
一番话,说得众人一阵大笑。
猛然,数里之外山口方向传来一声尖锐的鸣镝之声,众人齐齐望去,只见山口方向一片明亮,映红了半个天际。
“是魏将军。”陈浩天道。
提到军方,刘响有些疑惑,“陈统领,军方为什么不到‘通灵寺’呢?”
“是这样,”陈浩天为刘响解释道:“按照大燕兵制,所有兵力的调动必须由大燕兵部出具调兵令和鱼符,没有这两样任何人都不许擅动,而事出仓促,来不及上报京城,魏源亮将军只能调动500亲兵相助我们,‘通灵寺’三面开阔地,区区500兵卒想要围住米癫等人还是力有未逮,所以,我们与魏将军约定的是他带兵在山口狭窄之地设伏,确保米癫等人得手与否,都要将他们截住。”
原来如此,刘响恍然地点了点头,心念一动,那晚的不安之意涌上心头,忙对陈浩天道:“陈统领,我觉得不妥。”
“哦?什么不妥?”陈浩天赶紧问道。
“那****偷听米穹等人计划时,感觉米穹对军方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如果他没有稳妥的安排,他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忽视军方吗?我感觉军方应该有问题。”
听他一说,陈浩天心下警觉,道:“那我们赶快过去吧,但愿来得及。”
事与愿违,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