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巨大的撞钟声响起,谢清身边吵闹不休的沙弥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的脸上随着视线的移动,展现出了激动,尊敬,羡慕等复杂的表情。
谢清随着众人的视线扭头看去,只看比武台侧翼忽有一座金色大钟凭空浮现。这金色大钟足有两人高,十人合围的宽度。平空停在了上空,那影子都能遮蔽出一大片阴凉来。
金色大钟的一侧,则是一个穿着土黄色僧袍,披着红色袈裟,白须长眉的慈祥老者,衣决飘飘,表情淡然。谢清看到那老者,顿时脸色一变。
“师傅...”一时间,静学和谢清面面相窥,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在空中的,竟然是明心老和尚。
如果说,老和尚对静学像是爷爷对待孙子的话。那对于谢清而言,无异于父亲一般的存在。虽然两人在一起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讨论谢清死海的问题,可有什么重要些的事,老和尚哪怕只是一言略过,却也从不会隐瞒。
主持这一届的佛门外比,谢清和静学可都没有得到过消息啊!对于其他主持而言,主持这一届外比也许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常年不出藏经阁的老和尚来说,这可是让人大出所料了。
“是有什么事吗?”谢清眉头微皱,心底却猛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闪现。上一次有这样感觉的时候,是他第一眼见到青莲仙子的时候。
“不会的...一定是我太过敏感了。”谢清急忙将那坏念头压下,深深地吸了口气,目不转睛的盯着空中的老和尚。
老和尚在空中俯视着那些仰着头的小沙弥们,在视线掠过谢清和静学的时候微微一顿,又不留痕迹的转了开来。
“此届佛门外比,不同往昔。第一名,将有一场大造化。”老和尚开口时,那柔和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明明每个人都听得真切,却不觉得震耳。
“得此造化者,如扶摇直上,平步青云,若想自此改变自身命运,便迎难而上,夺得第一吧。”
“佛门外比,正式开始。”老和尚没有给人发问的机会,话音刚落,便是一道金光闪烁,一行大字闪烁在空中。
“第一场,德春,对战德厚。”老和尚身侧的大钟一响,人群中的两个小沙弥便凭空浮起,飘向了比武台之上。只看那两个小沙弥一脸激动,双拳紧握,紧盯着对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谢清偏头,低声问向身边的静学:“往日也是如此流程吗?”
静学还在思索老和尚为什么忽然来主持这场比试,听到这话,点头道:“嗯,往日里也是这样的。报了名的沙弥是由主持们随即分组对战的。两两相斗,胜者晋级下一轮。说起来也着实气人,上一次,我连续碰到了四个和德源关系的好的沙弥,被他们耗干了力气,遗憾落败。不过这一回,我已经晋级真武。”
静学说到这嘴角忽然一勾,兴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师父为什么来了。”
“哦?”谢清眉头一挑,面露疑惑。
“我为了参加这次外比,隐藏了自己的真武修为,没有立即脱离沙弥的身份正式加入佛院。所以在这一场只有凡武境界的外比之中,我是百分之百可以夺得第一的!师傅说第一名有一场大造化,一定是他有什么宝贝准备给我,但又不符合规矩,只得用这种方法!”静学越说越激动,可还记得小声凑到谢清耳边说出自己的猜测,没有被外人听到。
谢清闻言眉头微微一展,却又暂时没有更好的想法,便自欺欺人的认同了静学的说法,点头道:“也许是呢,静学,你可得加油。”
总不是让我去夺得第一吧?谢清为这个想法哑然失笑。虽然在这降魔寺里每天早上都会练拳,强身健体,可他的身体素质却始终很差。凡武境界,圆满时足有三人之力,那可是四百五十公斤公斤的拳力,一拳能打死几个他不言而喻。
入门时,也能让这些稚嫩的小孩发挥出一百五十公斤左右的重拳,而谢清,拼尽全力一拳也不过是几十公斤罢了。
比武台上,两个沙弥打的热火朝天。这两个沙弥都是凡武大成,甚至接近圆满的境界,拳脚之间风声赫赫,虽然看着才一米四五的身高,身板也瘦弱得很,可这打斗却比地球上最重量级的拳击还要热闹。
“哇!”随着身边沙弥们的一声惊叫,比武台上一个沙弥忽然变招,一腿毫不留情的踢在了对手的肚子上,那被踹到的沙弥便痛呼一声倒飞出去,他咬着牙还想站起来,却看空中的明心老和尚淡淡开口:“德春败,德厚胜。”
“我,我还能打!”德春,也就是被踹到的小沙弥有些急眼,可老和尚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他那一脚,经过我的衰减已少了五成威力。若我不出手减弱他的那记重腿,你早已伤了内脏。”
德春闻言微微一愣,却看那胜者德厚面露得色,朗声道:“我这一腿是佛院中收录的鞭腿武学中的杀招,一脚之下能踢断常人腰围粗的树木,我方才没有收住力气,还以为要惹出祸事,多谢明心主持帮弟子免去罪过。”
德春这才恍然大悟,却是不敢再强词夺理,只得捂着肚子任爬下了这比武台,低着头钻进了人群里。
德厚则得意洋洋的一跃而下,被关系好的沙弥围住,欣喜之色不言而喻。
明心老和尚脸上仍然挂着祥和的微笑,朗声道:“下一场,德水对战德灰。”
谢清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和尚被明心老和尚送到比武台上比试,却只觉得有些乏味。
那些小和尚虽然打的十分精彩,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的十分幼稚。
“哎,这一记拳出的太着急了,若是我有他这么大的力气,只需先挡两下,等到对手破绽一出,全力一击,对方是绝对招架不住的。”
“这时怎么能用驼浮拳呢,要是用不动拳的第三招固守本源,只等那一拳到身前再反击,对手是绝对反应不来的。”
越看,谢清就越觉得那些小沙弥拳脚之间的破绽极大。就像是一个绝世高手看着那些混混打架一样,每一招每一式的破绽都看在眼里,哪一个地方出了差错或用力不对,一眼便能看出。
“原来如此...”谢清眼里闪过一丝恍然:“我在藏经阁呆了三年,这三年里,藏经阁一层的书我早已熟记于心。师傅还总给我从高楼层中挑选一些书供我看,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像那天龙八部的王语嫣一样,虽然不会武功,但眼界倒是开阔的很。”
随即,便是一阵心中酸苦。
“若是我能修炼,只需凡武中阶的力气,便能横扫凡武境界吧。”不知天高地厚的蹦出这么一个想法,谢清的兴致又低落了一分。
眼界高又有何用?自己又不能打。当个嘴强王者,又不可能把水儿抢回来。再说了,拳脚之道在这个世界终究是小道,我将那些记载着拳脚的武学全学个遍又有什么意义?那些修士一记法术就能让我灰飞烟灭。叹了口气,谢清竟然连看这群人比武的兴致都没了,懒洋洋的坐在小凳子上,思绪却不知道飞到了哪。他可不知道,这三年在孤寂,痛苦中学到的东西,为他日后带来了多大的好处。
“下一场,静学对战德源。”
“到我了!”静学眼里精光一闪,眼露快意。他早就想亲手狠狠地揍一顿那德源了,一定是师傅帮我选的对手,让我报仇雪恨!
人群里陡然迸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谢清身边的静学不等老和尚送他上比武台,便离着比武台十几米助跑了几步,一跃而上。
而那被谢清扇巴掌气哭了的德源,则从人群里缓缓飘向比武台。此时,他脸上还隐约有肿胀,那张本来就有些着急的脸,看起来更加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了。
“我认输!”刚一上场,还没等静学出手,那德源就猛地往后一跃大声喊话。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恨意。
德源只觉得委屈极了,感觉全世界都在针对他,但是打又打不过静学,想欺负谢清他又因为身份不敢出手,对于明心第一轮就让他和静学比试更是觉得是那老和尚故意的。
一时间,他只觉得四周的欢呼声都是在嘲笑自己,而自己这幅模样又是静学,谢清,老和尚三人带来的,心中的嫉妒,愤怒,无处宣泄,他竟然又觉得眼眶发红,想要哭出来一般。忍着忍着,刚钻到人群里,便化作了嚎啕大哭,惹得周边人脸色十分古怪,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的脸通红。
哪怕这德源比之同龄人圆滑许多,却依旧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心智脆弱的很。也难怪,大部分沙弥都是自幼生在家境良好的家庭中,没有经历多少波折。而穷人家的孩子,往往这么大就要承担起家务活,要顾着家中生计了。哪怕接受一次降魔寺的资质测试,也需要不少钱,这是普通人家很难下定决心承担出来的。
明心老和尚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德源为何大哭他早早有所预料一般,只是对着直勾勾看着他的静学点点头,朗声道:“德源弃权,静学胜。”
静学对着老和尚嘿嘿一笑,扭头眼里满是鄙夷的扫了一眼德源,向着场下的沙弥们挥了挥手,一跃跳下比武台,回到了谢清座位旁边。
“可恶,没能揍他一顿。”静学嘀咕着,却忽然笑了起来:“还是静痴你厉害,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方法呢,看那德源的样子,真是笑死人了。”
“这终究是旁门小道罢了,我们的拳头是武器。同样的,我们的地位,权势,也是武器。”谢清淡然的解释了一句,随后又补充道:“但是归根结底,只要自身强大,所有的种种都也只是工具罢了。如果你有踏虚的实力,那德源一定不敢乱说话,你随手一道法诀,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静学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谢清,心里头却首次有些迷惘:可是,德源虽然喜欢乱嚼舌根,可,可这有必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吗?
他看了一眼谢清,却觉得这个师弟愈发的让他看不明白了。
静学总觉得,谢清比他成熟许多,虽然年纪比谢清大了三岁,可平日里他却总感觉谢清才是他的师兄,而他是谢清的师弟。这句话,他不大明白其中的深意,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包括谢清对待这件事的态度。
“总觉得,他和师傅,师叔们的样子好像呢。”静学心里头嘀咕着,却是暗暗鼓气:“一定要早日成为踏虚,我这师兄没什么能帮他的,也只有实力强了,才能帮他想办法。不,我要在静痴寿终就寝之时达到比师父还厉害的境界,帮静痴寻来能医治气海的天材地宝!到时候,我们师兄弟二人一起成为那顶天立地的大修士!”
谢清可不知道身边的静学想着什么,他看着空中的老和尚,眉头微微皱起。
为什么,总感觉老和尚今天有点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