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支小队开始不断向小镇外前进，艾泽一边跑一边暗想：能活下来的人大概都在这里了……那股罪恶感……
“艾泽，你想什么呢？别掉队。”文诺轻声提醒。
“大概是困了吧，估计都凌晨了！”罗铮打了个哈欠。
“再坚持一下，敌人应该全部进入小镇了，出了小镇就安全了。”卡瑞回身望去。
艾泽刚想出声应和，突然一股强大且危险的气息涌来，仿佛有猛兽快速奔来一般，艾泽立刻小声且焦急的说：“有危险，快躲起来。”
三人纷纷变色，也感觉到十分不安，不是气息，而是清晰的脚步声不断靠近。
四周全是废墟，像丘岭似的隆起。艾泽四人赶忙躲在了一方矮墙后。
“蛮荒部落还没有传来消息，天驰都的兵力转移不过来，那些野兽无法攻破外城”
“无能的畜生！使用我们的科技都攻不下来，看来天驰都准备放弃这里了，既然如此，立刻进行清洗计划，继续向边境线内部深入。”
嘶哑且低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那危险的气息距自己仅有一墙之隔！你能体会到两条蟒蛇般恐怖的生物距离你仅仅十多厘米的恐惧吗？他现在正经受着。
四人的身体紧绷着，屏住呼吸死死地抵着墙，艾泽因蹬地用力过猛，脚已深陷入泥土里，所有人的神经仿佛也跟着攥紧……
“咚”清脆且响亮的声音从面前的石堆前发出，四人的神经紧张到一个临界点，顿时崩溃了，大脑一片空白，“完了”，一个念头响起。
只有艾泽紧握着一枚烟雾弹，浑身颤抖不已……
“什么声音？！”其中一个人察觉到了响声，正迈步绕过来。
艾泽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这种感觉就像在刀尖上跳舞，心脏仿佛都快跳了出来。下一秒、下一秒，如果不能避免就一定要先手，身体有些发冷，是预计到死亡将至了吗？
“喵——”一只肮脏不堪的黑猫从嶙峋的石堆里爬出，晃了晃小小的脑袋，眯起紫宝石一般的瞳眸，慵懒地叫了一声……
“野猫而已，别那么大惊小怪……”
脚步声随即远去，交谈声也逐渐变小，艾泽立即伏在矮墙前，远远地瞄了一眼，两人戴着灰色头盔，身着黑色铠甲……
艾泽顺着矮墙滑坐在地，仿佛经历了一场博弈，疲惫得连眼皮都抬不动。
“幸亏这只猫啊！”罗铮松了口气。
“它的眼睛好漂亮啊！你们看……你们怎么不说话？”文诺轻轻地抚摸着黑猫。
“掠夺物资、占领土地不过是入侵的幌子！既然泽希科技国比我们先进好几个档次，何必侵略这个落后的小镇？”艾泽默默思考着。
“副院长说过帝国另一端也在抵抗敌人，而小镇又急需支援，可不可以理解成泽希科技国的进攻是为了分散帝国另一侧的兵力？”卡瑞望着他。
“既然帝国现在无法支援小镇，那泽希科技国为何不直接碾压小镇，攻入帝都呢？”文诺捋了捋发丝。
“不可能的，天驰都只有一个入口，而且应该被那个蛮荒部落所围堵了。”卡瑞否定。
“这就好像一个蜂蜜罐，只有一个瓶嘴，但蜜蜂却无数，除了打破蜂蜜罐，否则只能一只只的进入。泽希科技国就算占领了所有边界线，也只能看着那唯一的入口干瞪眼。”卡瑞比划着双手。
“况且帝国不会那么无能，就算泽希科技国攻破小镇，也要绕很大的圈子去支援蛮荒部落。那洛伊学院后方隐藏的捷径便是一张好牌，不仅拖延了敌人的路程，也是人们逃生的最后保障！”卡瑞补充道。
“但是弊端也很明显，敌人不是傻瓜，不可能察觉不出两千多人销声匿迹。肯定会搜寻出那条捷径的蛛丝马迹，一旦泽希科技国与蛮荒部落会合，帝国估计难以支撑。蜂蜜罐是能被打破的。”艾泽揉着太阳穴，提出异议。
“所以……才会有弃城而逃的计划！可为什么要舍弃那九百多人呢？即便都是老弱妇孺，不方便一同逃跑，可指挥官就不怕有人说出捷径的事吗？”罗铮看着文诺跟黑猫玩得正欢，便小声发问。
“估计千锋雪早有准备，说不定那些人早已被杀了，或者被催眠。而且，那些人应该根本没时间开口吧，打开大门便被炮弹轰死了。”艾泽的面色很是难看。
“你……还在惦记这个？”卡瑞挠了挠绿发。
“嗯……那种罪恶感真的好痛苦，对别人生死的抉择……我不想主宰别人的生命……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都应获得救赎……”
艾泽垂下的头募地抬起，眸中闪烁着一丝坚定，“让我们去拯救那些人——杀了刚才那两个人。刚刚听了他们的谈话，我想，他们应该的身份应该是长官之类的，这是天赐的好机会！”
“我这辈子从没做过好事，今天……或许也是对自己这辈子的救赎。”
“可是那两个人的气息太强大了，我们根本没机会！”罗铮皱眉。
“那就找机会，既然他们科技先进，那就将他们的优势变成劣势……”艾泽自信满满地说。
艾泽将想法告诉了文诺，让她与卡瑞暂时留在这。
与艾泽预想的一样，文诺说什么也不同意……
“太危险了，等我发信号给锋雪，让她去做。”文诺小脸紧绷，担忧道。
“不行，万一他们与其余敌人会合，就没机会了，你放心好了。”艾泽轻声安慰道。
“那我也去！我也可以帮忙！”文诺认真地盯着他。
“我们只是去试探试探，如果没有机会就回来了，你不用担心。”艾泽解释道。
“那……你们小心，我现在就告诉锋雪……”文诺咬着唇望向他们的背影。
她也明白这样做的重要性，但如果是他，她于心不忍……
……
“既然他们都穿着铜皮铁骨，那还找什么机会啊！？”罗铮忍不住发牢骚。
“他们会一直穿着那身盔甲吗？”艾泽冷静地反问。
“……”罗铮恍然大悟。
“现在已经是凌晨，他们应该不会穿着盔甲睡觉吧？”艾泽说。
“可是，万一他们不睡觉，而是立刻下达清洗小镇的命令怎么办？”罗铮疑问道。
看着艾泽诡异地笑起来，不好的预感陡然袭上心头。
“那就是我们倒霉了——跟两堆废铁来次战斗吧！这不是很疯狂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罗铮的脸顿时冷下来，“你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像是进入那种状态的后遗症……”
艾泽脸上的疯狂之意愈来愈浓，眸中的杀意辗转反侧，像是在冲破某种禁制，又好似在做着抵抗……
“啪！”罗铮猛地一个巴掌抽在艾泽脸上，清晰的指痕转瞬浮现，右脸即刻浮肿。
“嘶——”罗铮揉了揉右掌，没控制好力到。
艾泽直接被打懵了，过了十多秒，才反应过来。
脸上的肿胀疼得他呲牙咧嘴，迷芒疯狂之意全然消失，恢复清明的眼神多了一丝恼意，“你打我干什么？！”
“你的性格正被魔焰潜移默化，你绝对不能再进入那种疯狂的状态！否则意识将不复存在，我可不想跟疯子交涉……可乔叔被分配到别的小队……该怎么办……”罗铮愁眉不展。
“那这就是最后一次。”艾泽冷笑着，目光撇向远方。
罗铮带着不好的预感望去，两个隐约散发银光的身影正不断移动着。
“现在，我感觉那种状态越来越适合我了，仿佛已经融入我的意识一样，是属于我的——能轻易开启。”艾泽翻转着手掌，着迷地欣赏。
“是你的意识快被它占据了！它能轻易控制你的身体！你必须要夺回身体的支配权！”罗铮面露担忧。
“这是我第一次用清晰的意识去战斗，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不管怎么样，那两个人死了就行。”
“你将那两枚烟雾弹准备好……尽量拖住一个人……如果打不过……记得赶紧跑！”
黑夜时分，如迷宫般复杂的废墟里，身着灰铠的两人正慢慢走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借着石堆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那两人募地停下来，开始了交谈。
好机会！瘦削身影从石堆边迅速走出来，举起右拳猛地朝一个胖子挥去。
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他祈祷着希望这一拳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时间过了好久，右拳迟迟没有碰触到那坚实的灰铠，反倒手臂处多了一块冰冷的禁制。
怎么可能？！犹如五雷轰顶，罗铮不可置信地望向前方，充满金属质感的黑盔里，一道充满藐视的目光穿透光屏闪射在身上。
身旁的瘦子摘下了黑盔，冷笑起来，“卑微的土著，才会信仰他们的拳头。”
头带黑盔的胖子面无表情，落在罗铮身上的目光是一种近乎于实质的死光，那像是在看待死人，又如踩死一只蝼蚁似的毫无情绪。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似乎震荡着天地的耳膜。
那灰色铁手将罗铮的右掌猛地一扳，“啪”地一声，右手与腕部的连结顿时断裂了，右手翻折，软绵绵地躺在手臂上，呈诡异的平行状态，锐利的骨刺即刻显露，又深深地没入皮肉……
即便那惨叫似惊涛骇浪，胖子依旧风平浪静，仿佛只是折断一只虫子的翅膀，仅此而已。
他似乎还不满足这种惨无人道的施虐方式，很快，冰冷坚硬的铁手似蛇一般缠绕上他的脖颈……
时至生死，罗铮从心底焕发了一种无比向往的求生欲望，在须臾间做出了万千祈祷，他彻底明白了林叔教导他们的最后一场——弥留前的微光……
蝼蚁似的，被轻松举起，两人似乎在欣赏生物死前对万物的眷恋之美，接着要像捻死蚂蚁一样捏爆头颅。
罗铮，只是寻望远方，一个近乎闪电般的身影极速奔袭而来，被碾压过的心脏无力地响起一声淡淡自白，“不用死了。”
惨淡的月光照射在那汇聚无尽黑暗的身影上，愤怒与疯狂在脸上肆意流转，是艾泽！
从罗铮攻击到惨叫，仅仅不到三秒的时间让艾泽根本反应不过来，他感觉双腿高速运转下，脚只是点在地面，便跨越一大步，空气好似都变得浓厚起来……
艾泽抡起了双拳，宛若两枚炮弹狠狠轰击在他们后脑，那个卸下头盔的蠢货当场昏倒在地。
掐着罗铮脖颈的胖子却无大碍，身体略微一踉跄，扔垃圾般将罗铮随意丢开，迅速转过身。
那原本毫无情绪的眼里，产生了愤怒的波动，被蝼蚁挑衅，这简直是大不敬！
钢铁之拳，猛地紧握，像陨石般狠狠砸向艾泽面庞，破空声当即响起。
艾泽眸中瞬间掠上一丝疯狂与嗜血，原本清醒的神智被那杀戮的意识顷刻冲垮，任由它去控制这具身躯。
艾泽迅速蓄力，直视着那砸来的钢铁拳头，猛地抡拳迎了上去。
“嘭”两种极强的巨力撞击挤压在一起，气浪自撞击点呈圆形不断扩散，顿时引发一场小风暴，灰尘漫天飞舞，遮挡住了视线。
倒在地上的罗铮缓缓起身，担忧的目光想探入那一片灰蒙蒙，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尘埃终于落定，两米高的钢铁人仅仅在地上划出一道半米的后退痕迹，艾泽则远远地撞在了一片废墟上，砸出的凹痕像是给他自己做的棺材……生死未卜……
“噗——”艾泽慢慢从凹陷的石堆里站起，浑身沾满尘土，像是被蒙上一层厚厚的雾，看起来模糊又沉闷。
弱不禁风的身形摇摆不定，像喝醉了似的跌跌撞撞。每走几步，势必要吐口血来开路，他的牙齿鲜红且莹挂着血沫，猩红的眸子被黑发割得四分五裂，那份疯狂似乎终于遇到强敌，凄然落败。
罗铮注视着一切，这不是他想看到的。虽然早有预测，但将希望赌在那可笑的疯狂上，本身就够可笑了，艾泽说过，让他逃跑的……
可是，这无关情义，脚虽像生根了似的，可这不是身体的抵抗，而是大脑根本不会产生弃艾泽而去的想法。
“艾泽！你想做什么就尽情做吧！我们注定被赶尽杀绝！既然他们视我们如蝼蚁，那就死前来一场疯狂盛宴！没有皇家十字勋章！没有捍卫家园的誓言，只是为了杀敌而杀敌！我要看看，你所信仰的，能否承载你割下敌人首级！”罗铮声嘶力竭地呐喊着，苍白的面庞上浮现一抹充满信任的微笑。
那声音避开脸上的痛苦，冲破重重尘土的束缚，穿透艾泽的心脏直至回转到现实里有些干枯且深陷的眼眶，含概着怎样的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