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尺平摇头苦笑,道:“家姐是穆帝宠妃,穆帝钦赐老朽为国舅。自穆帝薨后,先帝继位,杨家自然恩宠不在。若说当今陛下,与杨家实在没有丝毫情分。杨家诸人也都安守本分,深恐有些过错。”
“常志海真不是东西。”杨林飞道,“他既附逆,为何不招呼一声,让杨家有时间逃走。杨家差点就此灭亡。”
“不提这没良心的。”杨尺平道,“三公子应明白,陛下是因楚家才放过杨家。杨家须感谢楚家。”
楚元德也不曾想,当初随口与金克行说的话,竟救了一家人。
楚元德道:“言重了。”
“依老朽看,天京城不久后,除去皇权,便是楚家权势最大。”杨尺平道,“望楚家能格外小心。”
“楚家应如何办?”楚元德道。
杨尺平微笑道:“任何的权力斗争,总会有胜负。我看,最终还是以兵权决胜负。”
楚元德点头不言。
随后,又话一些家常,有意无意间,透露一些杨心蝶的乐事。
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杨尺平则让杨心蝶领楚元德于府中四处转转。
杨心蝶领着楚元德转了一阵,除去指点各花草树木廊亭之属,便不知该说什么。
楚元德一改往日的风格,安安静静,并不多言。
行至一处长廊,杨心蝶道:“府中并无危险,为何那些士兵总跟着你,寸步不离?”
“仗打久了,便怕死。只好多带一些保护自己。”楚元德道。
杨心蝶卟哧一笑,道:“你才多大年纪,便说自己仗打久了怕死。照你这么说,那些老将军岂不是不敢出门?只听说越打仗越不怕死的。”
楚元德已编好千万种谎言,最终却实话实说,道:“他们是我的卫兵。我早已向他们下达命令,无论是否战时,都得在我周围。前些日子,当杨府被围,或许你想过反抗,但你无人可用,无法反抗,很无助。因此,我要在任何时候,都有人可用。你能明白吗?”
杨心蝶似有所思,微微点头,道:“明白。”
“不过,有一个地方,我不能带上他们。”楚元德道。
杨心蝶道:“哪里?”
“皇宫。”楚元德道。
杨心蝶心跳加速,不敢言语。
随后,又领着楚元德四处看,只是两人言语不多。
待吃过午饭,楚元德便告辞离去。
出了大门,骑上马,正欲行,只听一人道:“楚元德,我要与你决斗。”
不远处一人从一棵树后闪出,往楚元德行来,但离楚元德尚远,便被士兵制服,带到楚元德马前。
楚元德看向那人,与自己年纪相仿,一身橙色华服,身材颇高,眉清目秀,极其高傲。
楚元德道:“你是何人?所为何事?”
橙服男子道:“我乃冯世南。你强抢心蝶,我要与你决斗。”
此时,杨家有人忙向楚元德致歉。
楚元德道:“总有那么多多事之人。冯兄,我是否强抢心蝶,与你何干?莫非……”
冯世南道:“去年,我赠心蝶一柄纸扇,题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后心蝶回赠一柄纸扇,题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已是两情相悦,是你要将我们分开。”
楚元德暗骂说媒之人,道:“冯世南,你好大的胆子,我的人,你也敢动心思。来人,把他吊到树上。”
数名士兵找到绳索,绑住冯世南,将其吊在附近一棵树上。
冯世南口中大骂,道:“楚元德,你是天下第一纨绔,最最混蛋之人……”
街上行人纷纷围拢,指指点点。
动静闹得太大,杨林飞领着一大帮人出府,而杨心蝶亦在其中。
有人已将事情始末告诉杨心蝶,她来到楚元德马前,道:“冯公子无意冒犯,三公子宽宏大量,请放了他。”
“放了他可以。”楚元德道,“但请心蝶小姐告诉我,他所言,是真是假。”
杨心蝶脸色微红,道:“赠扇是真,情意也是真。但仅仅是同窗之情,并无其他。”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仅仅是同窗之情?”楚元德道。
杨心蝶道:“我们同窗之间,经常互赠礼物。我见冯公子赠我一扇,上有题字,便回赠一扇,题上后二句。或许冯公子是误会了。”
“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楚元德道,“怎么成误会了?”
杨心蝶道:“我去跟冯公子说清楚。”
杨心蝶来到树下,向冯世南分解了一遍。
冯世南犹不相信,大声喊道:“你是被逼的,我们不能畏惧强权,我们要追求……”
楚元德原以为有借口解除婚姻,却是一场误会。
便遣人放下冯世南,让他离开。
冯世南并不离开,围着杨心蝶说个不停。
杨心蝶满脸通红,忙解释,道:“真是误会。”
楚元德骑马行至杨心蝶身侧,道:“心蝶小姐,虽然陛下赐婚,但并未限定时间。给你三年时间考虑,若不愿意,我可请求陛下解除婚姻。”
言罢,楚元德率众离去。
“楚元德已经走了,你总不能再骗自己。”冯世南道。
杨心蝶叹了一口气,道:“真是误会,你不要纠缠不休。”
冯世南道:“我不信,定是楚元德威胁……”
杨林飞见楚元德离去,心中颇烦,道:“心蝶,你们怎么回事,我不想知晓。望你尽快解决你们间的事情。”
言罢,杨林飞亦带人回府。
冯世南见街上看热闹的人很多,楚元德与杨林飞等人皆离开,仅留下少许仆役,渐恢复了一些理智。他道:“我想听最后一遍,我们之间,是否是真情。”
杨心蝶认真道:“仅是同窗之情,冯兄真是误会了。”
冯世南自嘲一笑,道:“就算我们之间是误会,难道你真要嫁给楚元德?你们才见了一次。”
杨心蝶示意冯世南一起沿街而行,避开人群,行了片刻,她道:“我还未想好。冯兄,我当你是朋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已心属蒋怀远,但并未告诉他。望你保密。”
“是蒋怀远。”冯世南道,“他确是才华横溢,万人瞩目,你喜欢他,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他未必注意到你。”
“我也是一厢情愿罢了。”杨心蝶道。
冯世南道:“陛下下旨,凡年满十八岁,明年二月十五便可参加会试,蒋兄必会参加,我也会参加。我倒要与他比试一番,看谁才华更高。”
“原以为我年后会成亲,冯兄一闹,恐短时间内不会了。”杨心蝶道,“我自然也是要参加会试的。”
冯世南笑道:“预祝心蝶小姐高中。”
…………
楚元德离开杨府后,行至兵部,办理手续,正式到任。
人事司诸官员,早换了新面孔,佘香不知去向。
不过,风气未变。
旧时,兵部有七八十名郎中;遭变后,犹有四十余名。楚元德依旧无职。
楚元德借口欲熟悉兵部各官员,向人事司当值主事要了一份官员名单。
随后,楚元德遣人向各无职官员发出请柬,二十五请侍郎,二十六请郎中,二十七请员外郎,二十八请主事,而地点则在外三城黄友达府邸。
楚元德调兵送柬,亦至二十四下午,方才一一送完。
不久,卓水晨带领数名随从至代国公府,邀楚元德一起赴宴。
楚元德稍做整理,领兵与卓水晨同行,往昭仁公主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