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花园在福伯的打理下,在深秋也显现出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来。一丛深紫色的墨菊,一簇多彩的百日草,一棚红白绯月季,几棵月桂花期已尽,但枝桠上绿叶间有细小花朵干枯在上,仔细一闻,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园子中心有一小湖,日光下波光粼粼,几只残荷立于湖心,在风中摇晃。湖上有石桥,可从桥上走去对岸。
湖边一周种着朱槿,开着大红的花朵。
一座小亭子藏于大红的朱槿中央,亭脚开着白花红蕊的蝴蝶兰。亭柱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寒暑亭”。
我伸长手臂,掐下一朵红色朱槿,放在跟在我脚边的小花耳朵上,让婢女拿一条丝带给它系上。一只黑狗顶着一朵大红花,怎么看,怎么搞笑。我身后的婢女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小花感到不适,憨态可掬的晃着脑袋,想把那花和系着脑袋的丝带摇掉。
那朵花被它晃得摇摇欲坠,挂在耳朵边上。它又抬起那镶着一圈白毛的前爪去扒拉。
“不许动。”我忍笑命令它“蹲下。”
小花委屈的放下爪子,坐了下去,但头还是不停的晃着。最后终于把花晃了下来,丝带也滑到脖子间。
小花低头嗅了嗅落在面前的朱槿花,张口一衔,吧嗒吧嗒的吃了下去。
吃完之后还看了我一眼,小眼神儿,别提多嘚瑟了!
你个吃货!以为吃了花我就没有了?谢姑娘身后可还有一树花呢!
我又伸手摘了一朵,作势给它带上,小花见势不妙,蹿起啦就跑。
我提着裙裾撵了几步,心口就疼得我不得不弯下腰细细喘气,等着疼痛慢慢平息。手中的木槿花落地,被秋风打着卷卷走。
“夫人?怎么了?”婢女上前想扶我却又不敢扶。另一个已经去书房请顾筠了,顾筠这几日下朝回来就钻进书房里,不知在忙什么。
小花跑了一阵不见我追上去,又跑回我脚边,尾巴摇得飞快。
带待疼痛感稍减,我抬头对身边紧张的婢女道“去亭子里。”
顾筠过来时我正靠在亭子的栏杆上,心口已不太疼,只是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样,手脚都软绵绵的。
“还疼不疼?”顾筠直接问道。
我摇头,“不太疼了,你神机妙算呀。”
顾筠嘴角咧了一下,握住我的手坐下“还有力气开玩笑。”
他袖口上染了一块墨迹,看颜色,还是湿的,还能问到一丝墨香。
“你在书房做什么呀,墨汁都弄到衣服上了。”我捏着他的袖边道。
“找些典故。”顾筠一边说,一边拿脚赶开凑在我腿旁的小花。小花对顾筠有一种本能的畏惧,顾筠一动,它就离得远远的,委屈的哼哼着,就是不敢回来再靠近我。
“什么典故?”我来了兴致。
“想知道?”顾筠把玩我的手指,问。
“想。”手心微痒,我忍不住往回缩,却被顾筠死死捏住。
“去把我书房里那两本游记拿来。”
红白花影下,寒暑亭里,年轻有为的将军广袖长袍,手执书卷,念了一下午四方游记。
顾筠又带回来一个大夫,说是宫中御医,姓张,专治疑难杂症。
想来在张御医来之前,顾筠已经把症状都给他说过了,张御医一来就细细的听脉,顾筠坐在一旁,手里握着茶盏。沐晴捏着帕子紧张的盯着张御医的手,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张御医收回手,对我说“张嘴。”
我张开嘴,张御医对着光仔细的看,道“伸舌。”
我吐出舌,张御医看后,又道一声失礼,翻开我的眼睛,仔细看了看眼睛。问“夫人头部可曾受过重击?”
“没有。”
“精神可受过特别大的什么刺激?”
“也没有。”我想了想,说。
张御医得了答复,站起身。
“张御医,如何?”顾筠问。
张御医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情。
“张御医不必顾忌,说吧。”我说道。
“顾将军,正如你猜测的,是毒。”
“喀拉”一声脆响,好像是什么裂开的声音。
顾筠放下手中茶盏,“什么毒,可有解?”
“这个老夫诊不出,解药更没有。只能照着夫人的症状,开些药,再辅以针灸,可能会有所缓解。但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沐晴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毒?”
张御医摇摇头,留下一句回去与同仁一起想想办法,留下一张药方,以及明日为我头部施针,就告辞离去。
顾筠起身送客,房间里沐晴还不可置信的问“怎么会是毒?哪个杀千刀的给你下的?这大夫不会是和前几个一样吧?”
桌子上喀拉一声,方才被顾筠握在手里的茶盏,在我和沐晴的视线里慢慢碎裂成一块一块,落在桌上。
“怎么回事?”沐晴问。
屋子里只有我俩,张御医来时,下人们就被遣出去了,我和沐晴没人接近那张桌子和那茶盏,除了顾筠。
我和沐晴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