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华佗被叫去和曹操一夜长谈去了,还不许珊珊跟去,珊珊无聊至极,白芷和白芨年纪太小,实在说不上什么话。而方姬,珊珊也觉得很多时候无法可谈。
方姬大约是被补兵营的日子给吓怕了,总是在试图劝说珊珊抱曹操的大腿。珊珊还没有高尚到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要的地步,她的确是亲近曹操,而曹操也的确表现出对珊珊的喜爱来。可是珊珊自己想要去抱大腿是一回事情,被人撺掇着去抱大腿又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无聊的珊珊只能随手弄了一本书来,托着腮帮子坐在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发呆以打发时间。
方姬两次端了茶水进来,珊珊却无意搭理。
营帐的门帘忽然被掀了起来,华佗脸色凝重地走进来,珊珊立刻跳下床去迎接华佗。然而,进来的人也不只华佗一个人,还有曹操。
方姬连忙低身行礼,珊珊愣了愣,方姬连忙拽了一下珊珊的衣角。珊珊不喜欢看别人给自己行礼,自然也不会喜欢去给别人行礼,然而曹操在前,珊珊也不得不低头,“民女拜见使君。”
曹操那张心满意足的脸和华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伸手扶起了珊珊,“丫头人是机灵,这规矩还学得不怎么样。”曹操简直要被珊珊那奇怪的行礼给逗笑了,“往后可不要用再叫使君了,该改口叫父亲了!”
珊珊不可置信,华佗对着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珊珊迟疑了一下,“父,父亲!”
她有父亲了?这个惊喜来得太快,令珊珊猝不及防。但珊珊打心里还是高兴的,经历两世的时间,她竟然拥有了父亲,而且这个父亲还会是将来大名鼎鼎的曹操!
珊珊想,若是后世她导师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情,会不会惊得连下巴都掉了呀!
虽然只是认一个义女,但曹操还是有几分重视,吩咐在军营里摆上一桌筵席。珊珊知道曹操是好意,是要叫军营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这样往后就没有人敢轻视她了。
曹操离开营帐之后,方姬几乎是喜极而泣,但珊珊没有心思安慰,只是让她们先出去,自己有话想要和师父说。
“师父,你不高兴吗?”珊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华佗的神色,总觉得他心事重重。
华佗摆手,“倒也不是,师父是高兴的,毕竟你以后就是曹家的女儿了。只是做师父的,也难免多想一些。一来你是个女儿家,二来也不是使君亲生的子嗣,只怕你入了曹府也是寄人篱下,要收人欺压。”
珊珊承认华佗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她却很乐观,“我不怕,我还有师父呢!”
华佗只是笑笑,却不多言。他过了大半辈子了,也见识过不少的豪门大家之内的阴私之事,只期盼上天保佑他的珊珊,平安顺遂。
※※※
宴席之后的第二日,朝廷忽然发来了一份公文,珊珊跟着曹操跪着听完宣旨,大致的意思就是说皇帝认为曹操平定吕布有大功,为朝廷收复了兖州之地,因此表彰曹操为兖州牧,掌领兖州诸县。
拿到任命文书的曹操甚是高兴,虽然早在初平三年曹操就已经被举荐协领兖州之地,然而终究未收到朝廷的认可。曹操大笑,“珊珊你果真是我的福星,你才入我曹氏的大门,今日我军就有此大喜之事。”
珊珊撇撇嘴,她才不信这些呢,不过曹操既然这么认为,她也无法解释,否则也太不像个小孩子了吧!
曹操一高兴就喜欢赏东西,“说吧,你立下如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珊珊托腮沉思,这种问题,对于一个有选择困难症的人来说,甚是苦恼。何况她也着实不缺什么,虽然在军营里,可是曹操对她照顾得很,吃喝玩乐的东西,一样也没少。所以她也一时想不到想要什么。
恰好这个时候,典韦进帐给曹操汇报朝廷的各样赏赐,珊珊觉得其实做曹操的亲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职责真是堪比现代的保镖头子加贴身助理和秘书。别看典韦看起来三粗五大的,却是个十分忠心细致的人。
单看他一项项报告朝廷赏赐的时候就知道了,例如五铢万钱啦,帛布绸缎百余匹啦,还有兵器和马匹之类的,都不用看什么簿子,说来就来,换做珊珊,她觉得自己肯定记不住。
朝廷上次什么的,珊珊本也没什么兴趣,可一听到有不少的西域进贡的马,眼神忽然就亮了,急急对曹操说,“父亲,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曹操挑眉,“哦,你想要什么?帛布绸缎还是五铢?”这女孩子家的,除了金银首饰的,还能喜欢什么呢?
然而珊珊和曹操最像的一点,就是从不走寻常路。寻常家的女孩子喜欢金银首饰,她偏生就不喜欢!
“我想要父亲送我一匹马!”珊珊十分坚定,“我想要学骑马!”
“学骑马?”曹操也有些诧异,“你为何想要学骑马?”
珊珊的理由很简单,在现代的时候,她就很羡慕电视里会骑术的人。她曾经跟着导师去过一趟内蒙古,享受过在马背上飞腾的感受之后,便常常想着再去一次。然而这项运动在现代却是十分奢侈的,毕竟想要骑马,那得圈多少的土地啊!
如今毫不容易来了一趟军营,不学会骑马可怎么行呢!
珊珊歪头想好了理由,“因为珊珊想做医女,想要随军,所以想学骑马!”
“你既然已经是我曹家的女儿了,自然不必再去做什么女医这样低贱的事情。”曹操肃颜道。
珊珊遭受了拒绝,还遭受了职业和人格上的侮辱,愤愤不平,“医女才不是什么低贱的事情!”你才低贱,你全家都低贱!
“身为曹家之女,是因为接受了士兵和百姓的奉养才显得高贵。既然接受众人奉养,自然要为众人行善举以为回报,这才是奉养者和被奉养者的关系。”珊珊可不想自己会变成米虫,那是很可耻的行为。接受了社会的服务,就要反服务于社会。
“珊珊虽然只是一介女流,无法如父亲一般指点江山,造福万人,却也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令百姓信服。所以身为曹家之女和随军为医女并没有不妥啊?”
曹操听完这话,甚是惊讶,也越发有了兴致,“你才小小年纪,如何知道要造福众人,难道作为医女便可以造福众人了吗?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珊珊扬了扬前两日从曹操那里借来的《春秋》,“看书看了一些,自己也想了一些。医女虽是行一人善举之事,不比为君政者,一言得善,可造福万人。但若只有为君政者之言,而无百工之行,那为君政者之言也无法造福万人啊!父亲,我说的不对吗?”
曹操大笑起来,“不,很对,你说的很对!”曹操将珊珊揽来坐在大腿上,继续问道,“你能看得懂这个?那你再说说,你还从这书里看出了什么?”
“还看出了凡事皆有因果,书里的那些作古之人,或者得了天下,或者失了天下,其实都是有道理的。”珊珊看了一眼曹操,“至于,还有,就没有了。”
曹操点点头,“你才多大,能知道这些事情就已然很难得了。”曹操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能知道这些,已经比父亲家中那几个混小子都强了。若你也是个混小子就好了。”
“父亲只知道珊珊不是班固之流,却怎知不会是班昭之辈呢?”珊珊脆生生的声音还是令曹操开怀大笑,“你说的不错,我曹家一门都该非寻常之人,怎可以男女之别而论呢?你既然想学骑马,便叫孟革教你,他的骑术在我曹家军中也算排的上名号。”
珊珊得偿所愿,伸手抱住曹操,“父亲大人最好了!”旋即在曹操的脸上“吧唧”留下了浅浅的口水印,然后立刻爬下了地,高高兴兴地跑出了营帐,要去跟师父华佗报告好消息去了。
独独留下一脸蒙圈的曹操,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良久,他才无奈道,“这孩子!真是野惯了。”虽然是嫌弃的话,那语气里的宠溺之情却显而易见。
曹操抬头,看见一脸想要憋住笑的典韦,脸都涨红了,“笑什么笑,这孩子是交给你了,若是教得不好,你自个儿去领军棍去!”
典韦当即就苦了脸,随后又笑道,“主公待女公子可真好,一点儿也不像是认来的孩子,反倒跟亲生的一般。”
曹操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嘴上却还是严厉,“你好好教她,也好好教教规矩,女孩子家成日里跟脱兔似的。”
“嘻嘻,这卑职可不敢教,若是教得规矩了,只怕主公又要不满意了,到时候卑职还得去领个军棍多不值当!”典韦待在曹操身边多年,深知曹操的秉性,素来是不喜欢规矩的,反倒最喜欢的就是打破规矩。
曹操笑骂道,“臭小子,你又知道了?”
典韦不言,二人却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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