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郭嘉谈话之后,马腾那边就消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已经找好了门路所以胸有成竹,还是因为把郭嘉和他说的话放心里了。
郭嘉倒是不以为意,“马家的底子,我已经让你二师叔去探探了。”
郭嘉云淡风轻,珊珊也觉得轻松了起来。
曹府的年夜饭来得也很快,环夫人特地差人来提前告诉珊珊,当日还特地让人来接珊珊。
若非环夫人如此盛情,珊珊推脱不得,否则她是更愿意留在郭府里和华佗、郭嘉两个人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个年夜饭。
于是华佗便中午时分过来,和郭嘉、珊珊二人吃了顿饭,权当做是年夜饭了。华佗说,建安二年的动荡太多,就希望吃了这顿年夜饭,往后的日子里都能平平安安的,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乱世之中,他也没什么别的愿望,就希望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没病没灾就好。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叫珊珊红了眼睛。
珊珊默默地告问上天,她也不求旁的,只求那个脑子一抽就把她送到东汉来的老天,能够开开眼,齐了她师父华佗微不足道的愿望。
和华佗吃过饭之后,珊珊就得起身回曹府了,华佗说一个人回去,珊珊坚持要把华佗送回去才肯。
“你在想些什么?”华佗问道。
珊珊一路上很是沉默,也是心事重重,“当年师父不愿让我入曹府,如今想来,我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师父的话。如今陷入这些纷争当中,不知道现在抽身还来不来得及。”
“你一旦进入曹府,这场纷争就无所谓抽身还是不抽身了。”华佗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珊珊,“曹府的纷争,从一开始奉孝就已经预见了,所以才试图将你从曹府里脱身出来。只是因为当年我的缘故,所以你无论当初有没有帮过丁夫人他们,都是一样的结果。卞氏和我的渊源,你可能听大师说过一些吧!”
算起来,卞氏才算的上是华佗的女弟子,所以卞氏算是珊珊的嫡系师姐,所以当初曹丕能叫百凌草如此巧妙地下在曹昂的水囊之中而不被发觉,也是卞氏的功劳。若非她能够懂一些药理,也不至于这些事情都能做得如此隐秘。
“若非她野心太大,也不至于被大师逐出了密宗,当年的宪娘,也是我们密宗之人,原本该是宪娘嫁与曹氏的,但她因为痛恨密宗,所以杀了宪娘,并以相似的容貌为契机,取代宪娘嫁入了曹家。所以,不论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她和你之间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当初大师也是察觉了这一点,才让奉孝前来。”
一个人的野心膨胀,是可以让人变得越来越面目全非的。
珊珊沉吟道,“师父为何忽然要和我说这些?”
“卞氏之势乃是天道的结果,这也是大师的意思,你我人力是不能逆转的。我告诉你这话,是为了让你有所准备,卞氏复出是势在必行,你已经生出抽退之意,就该急流勇退,不可被她动摇心志。”华佗看着珊珊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告诉她,“珊珊,我希望你,离开曹府。”
珊珊皱眉,“我并不留恋曹府的富贵,我只是想要讨回一个公道。难道所谓的天道就是一个人草菅人命之后,却还能高枕无忧,顺遂直到寿终正寝吗?”
如果天道不能为他们讨回公道,那么她自己来。
华佗摇着脑袋,“那么珊珊,我问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才算是公平呢?”
“一无所有,我要他们所谋求的一切,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华佗沉默半晌,“罢了,你回去吧,一家团员的时候迟到了不好。”
珊珊也沉默,一个的养女罢了,若是真的论起来,也就是一个外人而已,在旁人的眼里,连个侍女都还不如的存在。
珊珊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一路上还遇到了被环夫人召回来的诸位曹家的兄弟。今年的年夜饭,环夫人是将远在谯县的所有曹家的子弟都给召来了曹府。
环夫人的原话是,“今年这府里的人少了几个,看着也冷清,不若所有的姐妹和孩子们都找来,说到底,都是将军的骨肉,长期分离也不是什么好事。”
曹操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自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都是个极好的建议,尤其是长年见不到曹操的几个儿子,曹昂死了之后,没有了嫡长子,所有人都是庶子,有心思的自然都活络起来了。
在众多曹家子弟当中,珊珊还看到了何晏,他还是那个样子,神色中丝毫不掩饰对曹府的鄙夷,若不是尹夫人的缘故,只怕他当真是连曹府两个字都不想要提到。
珊珊看着曹家的大门,心里的那点小情绪不知道为何又被引了出来,迟迟不想要踏入。
“看来,你和我又是同命相连了?当初我就告诉过你,可惜你不信。这个乌糟地,你本可以不必踏入,却因为留恋这灼目的富贵。”
珊珊最不耐的就是何晏这一套自以为是的理论,她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讲话,“我入府的时候,曹家还是富贵不显。今日来了,尹夫人肯定还在等着你,说起来还要恭喜你,尹夫人给假兄你添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了。”
尹夫人于六月生下了一个儿子,也算是真正在曹府之中得以立足了,满月之后,曹操赐名曹矩,郭嘉也是从这时真正确立了曹操作为他主公的心意。
《荀子·礼论》:“规矩诚设矣,则不可欺以方圆”。传说伏羲女娲也是一人持规,一人持矩,从而建立了这个世道的秩序。
曹操在这个当口上给自己的儿子起名曹矩,也彰显了他打破成规、重建秩序的志向,也昭示了他心中那被隐隐激发的野心。
对于曹操众多的部属和幕僚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夏侯惇等人,自从曹操奉迎汉帝以来,就明里暗里受到了不少的排挤,若是能够扬眉吐气,不论曹操做什么,他们都不会觉得有什么过分的。
其实百姓也好,在官位的人也好,每个人都是很现实的,谁能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自然就拥戴谁。其实所谓的生非曲折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毕竟那些是非曲折的道理都并非真理,当世代换新的时候,它们都是要被更新的。
但总有些不干实事的人,会抓着这些礼仪道理来说事情,对于珊珊来说,何晏就是这样的人。
果然,珊珊此话一出,何晏就脸色大变,眉眼间的“川”字都快要溢出来了。
“哼,不过是个低贱的血脉而已,算得上什么兄弟!”何晏想起了尹夫人的那些糟心事儿,就一点儿就不想要再和珊珊纠缠了,“站在门口说话,也不怕风大!”
何晏转身就走,珊珊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年就算何宴就算不常在身边,难道她所忍受的冷言冷语还少了吗?
何宴一进门就看见尹夫人等在门口不远处了,何晏快步上山,一把扶住尹夫人的手,皱眉道,“这么冷的天,你还出来做什么?我来了自然先去你那里见你,出来了不怕冷吗?你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回事,都不知道给你拿个手炉暖着吗?这曹府的人都不知道怎么伺候吗?”
说着把自己身上的袄子脱下来披在了尹夫人的身上,“看什么,赶紧回去了,你不冷我还冷呢!”
尹夫人也不分辨,由着何宴抓着自己的手臂一道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曹家的兄弟都按着秩序,回自己母亲或养母的院子里去了,而丁夫人走了之后,珊珊却无处可去,想了想,还是绕去了正院。丁夫人走了之后,曹操一直都没有明说和丁夫人的事情,也就意味着丁夫人还是曹府的正室,而正院也就因此空了下来。不过环夫人还是派人去打理了,连珊珊从前的屋子都还是保持原状。
珊珊进了门之后,发现有几个扫地的婢女,其中一个还是白芨。珊珊瞧着倒是还眼熟,都是原来正院里的人,倒是她们瞧见珊珊都十分惊讶,“二姑娘怎么来了。”
那些婢女倒不是环夫人做主留下的,环夫人请示曹操的时候,曹操就把人都给留下来了,“这曹府上上下下的也不缺这几个人吃饭,还照旧安排在正院里吧,让她们好好守着这屋子。”
珊珊没有多说什么,但白芨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兴了起来,“姑娘都回来了,是不是夫人很快就回来了?这都要过年了,夫人应该会回来过年的吧!”
珊珊不知道,“也许吧!”
正院出去,其实离沧浪居不远,尤其是当珊珊站到桥上的时候,轻易就能看见沧浪居里的院子。一个婢女搀扶着卞夫人在院子里散步。虽然看起来有些寂寥,可是珊珊却能感受到卞夫人的平静。一个人落寞的时候,最难的就是冷静,因为看似毫无希望的生活会渐渐磨灭掉一个人的心志。可是也只有能够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熬到最后希望来临的时候。
若卞夫人和珊珊的关系并不是如此剑拔弩张,或许珊珊会很欣赏卞夫人的气度,可是如今珊珊对卞夫人只有恨意,那么卞夫人的宠辱不惊,只会让珊珊越发觉得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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