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是在半夜的时候被白芷叫起来的,珊珊觉得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年纪小的时候,有时候连性子都越活越过去了,她平日里起床气是最严重的。所以若非是有病人,或者真的很重要的事情,白芷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打扰珊珊睡觉的。
被强行叫醒的珊珊心里还憋着一股气,正要发作出来,却听见了白芷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姑娘,不好了,先生他……”
珊珊一个激灵,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还没等白芷说完,已经披上一件外袍直接冲去了郭嘉的房中。走到郭嘉的床前,珊珊才慢下了脚步,轻轻靠近郭嘉的榻边,郭嘉还和平日里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安详地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脸上连平日里最后一点血色都失去了。
珊珊轻轻地坐在了榻前,替郭嘉掖好被子,轻声地唤着郭嘉,“老师,你怎么又睡着了?醒醒吧,白日里已经睡得很多了。”
郭嘉病着的时候,也有一次,几乎已经是去了,可是珊珊坐在榻前,硬是一句一句把郭嘉唤回来,那时候郭嘉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珊珊,后来又一次他和华佗说的时候,也很感慨,“这个孩子重情,我都快去了,听见她在喊我,我就有些舍不得。从前不知道做父母的有多少牵挂,如今都懂了。若是我这时候真去了,怕是郭府里的人也有些不痛快吧!”
郭嘉自小是在密宗里长大的,所以和父母的感情也算不上多好,但因为是唯一的嫡子,也多看重几分,自然也多几分愧疚。
但是这一次,一直到华佗来,郭嘉都再没有任何反应,华佗来的时候,左慈和于吉都来了,华佗诊了脉之后就摇了摇头,珊珊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她还是不能相信,一年前,她才得到了家人和老师,可是一年之后,他们一个一个都离开了她。
珊珊问左慈,“大师,还有没有办法?”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左慈,还有点点晶莹在眼中,要哭不哭的样子最能够打动人,连左慈这般见惯了世面的人看到珊珊这副模样,也不由得叹了叹气。
珊珊一直就有些纠结,曹昂死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她可以不跟着历史的步伐走,如果这样的话,曹昂就可以不用死了。可是今晚离开的时候,她又希望一切能够跟着历史的轨迹进行下去,因为这样,郭嘉就还有许多年的寿命。有的时候,珊珊会算账,到底对于她来说,得与失到底是那样更多一些。
左慈并不回答珊珊的话,珊珊眨了眨眼睛,就哭了。
“连大师都没有办法了吗?”
郭嘉的命星早就该陨落了,能够撑到今日,也已经是奇迹了。
左慈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珊珊,只是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珊珊,有些不知所措。左慈的膝下有许多的弟子,但弟子也就是弟子,和自己养大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华佗也叹了叹气,没有说话。
密宗的人对于生死之事看得比一般人要开,生死不过是天道中的一环,每个人都要经历。珊珊却不是。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于吉,忽然笑了一声,“老师没有说实话啊!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没有办法了呢?难道当初奉孝是怎么活下来的,老师都忘记了吗?”
左慈闻言,脸色大变,厉声呵斥道,“放肆,这些话也是你该说的?怎么,已经去了一个安薇,你还想要再赔上一个吗?”
可是珊珊却顾不得了,一听到于吉好似知道些什么,立刻止了眼泪,一把抹掉了脸上的眼泪,“二师叔,你是不是有办法?”
“傅吉!”左慈深深皱眉,眼中的警告之意昭然若揭。可惜于吉是一点儿都不买账,从前他什么都听左慈的,以至于一次一次错过了安薇,后来还导致了安薇的死。自那之后,于吉的性子就越来越放肆,什么事情都是随性而为,虽然敬重左慈,但显然左慈对他的影响力早就不如从前了。
左慈伸手拦住于吉,“傅吉!”密宗的规矩,弟子一旦出师离开密宗,就改回本姓,于吉离开密宗也有许多年的时间了,左慈更是几乎从来都不喊“傅吉”这个名字。
于吉却依旧无动于衷,甚至嘴角带了一丝冷笑,“老师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天命究竟能不能改吗?换作是我的话,我可当真是好奇呢!既然当初能改一次,为什么不能改第二次呢?若是能改,奉孝就能活下来,莫非老师还想眼睁睁看着奉孝死去不成?老师可当真狠心啊!”
“这么多年来,密宗对你的教导,你是不是都忘到耳后去了!天命若要修改,必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这个代价并非是你能够承担的,傅吉,不要一错再错!”
天命?于吉只是觉得讽刺,当年他喜欢安薇的时候,是碍于天命,以至于安薇跟了郭嘉,他只能终身抱憾。他不得不害死了安薇,也是碍于天命,以至于他悔恨终身,若说还有谁和他一样,想要反抗天命,除了珊珊,没有旁人了。
“老师,你u觉得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很讽刺吗?”于吉走到珊珊的面前,取出一个灯台,“这是七星灯,只要你交出同等的代价,它可以帮助你完成一个愿望。”
左慈看到于吉手中的七星灯,知道已经无法挽回,“这灯我寻了多年,没想到竟然在你的手里。”
于吉无意回答这个问题,“这也是唯一能够救下奉孝的办法了,只是你也要想好,想要换取寿元就要拿出双倍的代价来,如果你的寿元不长,很可能你完成了交易之后,你就会死。”
珊珊接过于吉手中的七星灯,传说七星灯是能够延长寿命的神器,珊珊只有在《三国演义》中看到过,本以为只是后人杜撰,却不想竟真的有这样东西。
于吉以为她是在犹豫,“若是你不愿意,也无妨。”
“不!”珊珊见于吉要收回七星灯,连忙将七星灯护在自己的怀里,“我愿意的。”
话音刚落,华佗却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住,脸色惨白道,“珊珊,你可想好了?”
换取寿元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虽然密宗之人将生死看得开,却也并非求死。
珊珊看了一眼还躺在榻上的郭嘉,“师父,对不起,我想好了的。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如何能见死不救?你自小就告诉我,医者的医德。”
华佗垂下了眼,不再多说,他自小教导珊珊,为医者要无私,可是如今他却希望她能够自私一些。她是他的弟子,也是唯一在这个世上的念想了。
无私之人最是无情,此话当真应在了自己的身上。
珊珊问于吉,“既然这个东西在你的身上,那你知道怎么用吗?”
于吉笑了,可是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取血于灯完成契约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