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爆竹声起床,建安二年正式到来。
珊珊第一次安安静静地由着白芷和几个婆子给自己郑重打扮,一袭红色纹云的袄子穿在珊珊的身上,格外的俏皮。
白芷看着珊珊一脸的羡慕,“姑娘平日里就是太不修边幅了点,如今正经打扮打扮,再穿着这颜色,真是好看极了!”
女为悦己者容,的确也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的,“我平日里那叫朴素,穿得简洁大方,哪有你说得什么不修边幅,我可是每天都洗澡的。”
“是是是。”白芷捂嘴笑道,“姑娘是爱干净,但穿得衣服太朴素了,也难免让人看轻。如今这样打扮得这样好看,不是挺好的吗?”
珊珊也不解释,比起曹珊这个吃白饭的身份来,珊珊显然更喜欢白珊珊这个能行医救人的身份,她时不时要替郭嘉去抓药,还时常要以“诊脉”的由头到华佗那里,成日里穿得花枝招展的,也不太合适啊!
何况每日要花那么多时辰在穿衣打扮上,珊珊倒是宁可穿着一身素袍,省下来的时间多看看书,和郭嘉切磋切磋。
“好了,时辰快到了,咱们该去给母亲拜礼了。”珊珊随手拿了两块糕点垫垫肚子,“若是迟了可不好。”
珊珊到的时候还早,曹昂也还在外头候着,曹丕是第一个看见珊珊的,连忙招了招手。
“今儿来得还挺早的啊!”
珊珊挑眉,刚想回答,却看见曹昂眼神不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曹丕的问题。
“看来昨日我的话,二姑娘是没有听进去。若是有心,远着点,不叫母亲心烦才是正理,而不是故作孝心,装模作样。”曹昂语气淡淡的,仿佛是在说一件如同饿了就该吃饭、渴了就该喝水这样寻常的事情一般,可是那些字眼一个一个的,都仿佛是利箭一般,一支一支地无声地扎入心里。
曹丕上前一步,伸手将珊珊护在了身后,对着曹昂笑了一笑,“大哥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丁夫人既为嫡母,这院中无论何人今日依礼都该前来拜见。便是冲弟和几位幼妹都还在襁褓之中,也都前来,也是以表嫡母位份尊贵,以表子女们的敬重孝顺之意。今日若珊珊不来拜见丁夫人,知道的,自然说是珊珊身为义女,身份不够。可不知道的,还以为丁夫人是做了什么,竟然连养在膝下的义女都不肯前来拜见,怕是有损夫人的名声呢!”
曹昂看着曹丕,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也许是讥讽,也许是不屑。
珊珊上前了一步,曹丕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只能安抚性地给了他一个笑容。她自己和曹昂之间的事情,她还是想要自己去解决,“我想大哥,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
曹昂这一次没有再言出讥讽,“也许吧!”
姚成姑姑走了出来,“诸位请进吧!”
珊珊吁了一口气,曹丕微微挑眉,“进去吧!”
曹操一早起来看见齐齐整整的一家人,也心情大好。在这个乱世之中,能够保住全家平安,也是他的骄傲。众子和姬妾按着个人的位份依次拜见,曹操也是挨个儿赏了物件下去。除了曹昂独独得了一块玉珏以外,其余的孩子都是文房四宝的东西,曹丕是一块上好的砚台,珊珊是一套书简。
姬妾们的赏赐就单一多了,无非都是绸缎和袄子。
曹丕问珊珊,“可看出来不同了?那块玉珏可是蓝田玉啊!”
珊珊不答。
曹彰难得高兴,可收到手的却是两支狼毫笔,直接便苦了脸,“父亲,孩儿可不可以不要这两支笔,孩儿想要父亲上次的那只匕首。”
曹丕莞尔一笑,也替曹彰求道,“父亲也知道,彰弟向来不爱念书,父亲还送了两支狼毫笔给他,他心里怕是更难受了。父亲不若换了匕首给他,怕是他还能更高兴些。”
曹操看见曹彰一脸的哀求,好似自己不给了这匕首便是做了坏人一般,更是哭笑不得,“教书先生总是说你不爱念书,尽是跑到武场上去对着这弄弄,那摆摆。我赐你两支狼毫笔,是为了告诉你,学武重要,读书也重要。我们曹家可不出目不识丁的莽夫!”
曹彰连忙道,“父亲,你可冤枉孩儿了,孩儿目是识得‘丁’这个字的,怎么会目不识丁呢!”
曹植先是绷不住了,当着曹操的面就哈哈大笑起来,“目识得丁,哈哈,目不识丁。”
曹植这么一笑,曹操也忍不住了,伸手从袖子里取出匕首来,丢在曹彰的手里,“罢了罢了,拿去吧!这个孩子真是拿他没办法了!”曹操挥挥手,“只是一点,你得了匕首,也得了狼毫笔,不许还像从前那样任性,若是还叫教书先生来说你不肯好好念书,这匕首,就收回来不给了。”
“是!”曹彰得了日思夜想的匕首,哪里还听得进去曹操说了什么,一个劲儿地都应下了,“多谢父亲!”
曹操看着曹彰如此,知道他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对众人道,“罢了,现在趁现在还能求,若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都赶紧提出来,若是过了,可就没后悔的机会了。”
卞夫人起身笑道,“将军赏赐的都是极好的,妾身等人没什么可再求的。倒是大公子和小公子都是今日生辰,将军合该多赏赐一份。”
曹操平日里忙碌,哪里会记得这些,倒是曹冲的还记得,曹昂已经多年不过生辰了,也尽都忘却了。
珊珊却吃了一惊,曹冲是她帮着一起接生下来的,她自然知道,还特地准备了一个小药香囊,带在身边有益于活血益气。曹昂也是今日她确实一点儿也不知道,难怪她入府一年来都没听说曹昂生辰,却不想和曹冲是同一日。
珊珊连忙低身道贺。众人也跟上。
曹操想了想,“也好,今日也热闹,那便再多赐一样当做是生辰之礼了,典韦,将我书房里的弓箭取来,赐给大公子,至于冲儿,夫人,我记得从前还有一副求来的长生锁吧!”
丁夫人点头称是,吩咐姚成姑姑去拿出来。
曹昂入金已经成年,又在曹操身边任职亲兵,送弓箭也是合适的,曹冲还未成年,最怕的就是夭折,送个长生锁也是合适的。
曹昂曹冲各得了赏赐,也是皆大欢喜。
曹操还需要到前头去赏赐物件给幕僚,也要送礼的去各服,就起身离开了。
众姬妾围在正院里又分赐了早膳就各自先回去了。
这下子连丁夫人都看出不妥来了,“你这是怎么了,近来好像总是针对你妹妹似的。方才她想留下来,你又一句话给回掉了。”
“母亲往后还是不要太过于相信珊珊了。”
“你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丁夫人简直不可思议,“是不是亲生的,但她好歹也是你的妹妹。你自小我就教导你,兄弟姊妹之间必要亲密无间才好,你如今就忘了?”
曹昂皱眉,“没忘,只是母亲,这次不一样。珊珊年纪才多大,如今就这般心机深重,城府极深,小小年纪就知道挑唆后院。如今她又和二弟走得近,阿瑛的事情若说没有卞夫人掺和,我怎么都是不信的。人以群分,她既然和沧浪居的人来往,必然也不会单纯。”
丁夫人听着这话,竟觉着有些吃惊,“你如何就这般想你妹妹了?她从未挑唆过我什么,至于这后院,她若不是来请安,连来都不曾来,如何就挑唆什么了?你到底是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她与二公子是来往得多,可也能多到哪里去,她每日都是在郭先生府中念书,便是找个玩伴也不过就是这样。她年幼,你又大她许多,人也不在府中,二公子年龄相仿,有些交情实属正常。”
曹昂急道,“母亲,你还是不明白。”
“能有什么不明白,阿瑛的事情你我心里都有怨恨,但我更恨卞氏而不是二公子。一个孩子都能下得去手的女人,一个连自己孩子都能利用的女人,我打心眼里,痛恨这样的人。”丁夫人眼神如火一般,卞氏与她的仇,她是记得了,而且远不能忘记。
曹昂被母亲说中了心事,也不吭声了。他虽然为人随和,却也有不能拂的逆鳞。
“珊珊是个好孩子,她待你是一片赤诚,有些话母亲就不多说了,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她懂事,而且有主意。你去了军营之后,她担心你,也写了不少信,听说你都没回,她挺难过的。你若还这样待她生分,就是你的不是的。你便真不喜欢她,兄妹之间,也要过得去才行。”
曹昂低头不言,心中却默默有了一个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