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颠簸了近两个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许都。
许都如今算是曹操的根据地,虽然也不算繁华,但比起落魄的洛阳也不知道是好了多少,为了迎接汉帝迁都的事情,曹家便将原本定址给曹家修府邸的地方腾了出来,由夏侯家和曹家宗族几个主事的将军和幕僚主持,请了不少知名的儒生,譬如后世赫赫有名的孔融来,按照汉室的礼仪,尽可能复原汉室辉煌的宫室。
不少汉室之臣前来许都看到这番景象,才算是真正认同了曹操迁都的提议。
但尽管曹家已经竭尽全力,但终究底蕴不算厚实,能动用的财富也是有限,因此在宫室建造的精致和辉煌程度之上和主持礼仪的孔融等人便有了意见相佐。孔融等人坚持要用最好的材料,金银饰物更是缺一不可,但事实上,董卓等人火烧洛阳之后,大量的财物都已经被洗劫一空,若要按照孔融等人的主张来办,只怕是赔进去十个曹家都不止。夏侯惇有些不情愿,曹家常年征战,到底是还有几分底子,而为了修建宫殿,差不多已经全赔进去了,只差军饷还留着了。
孔融等人却扬言称曹家忘恩负义,以天下想要太平就必须树立汉室威严根本不需要军队为由,竟让夏侯惇把军饷也贡献出来,气得夏侯惇等人差点要当众对孔融等人动手。
孔融等人差点吃了亏,自然是要告状,便联合了不少的儒生声讨曹家,并把这个状告到了汉帝刘协的面前。
“陛下,曹家不尊陛下,畜养私兵,名为匡扶汉室,实则行窃国之举!”
夏侯淳气得睚眦尽裂,“都说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如今某算是见识到了。”
“你说谁小人?”
“说的就是你!”夏侯惇是军营里出来的人,孔融区区文人想让他低头,那简直是做梦,“在陛下面前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可不就是小人行径!”
孔融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修建汉宫何等重要之事,你夏侯惇却以军饷不够的缘由克扣汉宫的修建,拖延工期,以至于在天下万民之前损尽汉室颜面,此等罪人,诛杀三族也不为过!”
这曹军才行至许都,连曹操都是带着刘协刚走进新建的未央宫,连珊珊等家属都还没有离开,孔融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了曹操一状。
若叫珊珊评论,其实珊珊也是支持夏侯惇的,曹家军的情况珊珊也是了解的,这一路上的士兵基本都没有吃饱饭过,曹操为了保证陛下和伏皇后等人的膳食就已经筋疲力尽了。这皇帝是人,难道士兵们就不是人了?这汉宫修建精致恢弘,难道就等让天上掉馅饼,这天下百姓就都能吃上饱饭,这东汉再不会有战乱?
这孔融的逻辑当真天真,连她这个不怎么懂得政治的人都觉得可笑至极!
夏侯惇等人又都是军营的出身,自然知道军饷有多重要,除非死,他都不可能让人动自家兄弟的军饷,多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靠着这已经算是微薄的军饷过活,何况是要修汉室宫殿这种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没事找事的烂摊子!
在珊珊看来,修造宫殿虽然并非是无用之事,毕竟每个人都喜欢让自己住的环境越舒适越好,但是如今东汉的境况已经到了如此,身为掌权者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与民共苦,努力建造民生之事,轻重缓急上来看,也不该是贪图享乐。自然修建宫室这种事情,自然是可以推后的。若是国家太平兴旺,珊珊倒是不介意掌权者适当稍微奢侈一点。
但现在,显然不是应该奢侈的时候。
若是还任由孔融指着自己人的鼻子骂,那可就不是曹****。
曹操上前一步,“微臣无能,约束属下无状,还请陛下恕罪!”
夏侯惇见曹操跪下请罪了,也只好跟在身后跪下请罪。
刘协显然并没有责怪曹操的意思,“曹卿的忠心,朕心里是明白的。这宫室之事,也可再缓缓。”
孔融却不依不饶,“陛下,此事不可延缓,这汉宫巍峨,才是我大汉的颜面。这曹家口称忠心,实则未必。他曹操不过是兖州刺史,哪里用得着蓄养那么多的兵马,也用不了那么多的军饷。陛下,曹操分明是包藏祸心。此番纵容,必然是养大了他的心,往后未必不会是李董一流!”
这孔融口口声声直呼曹操其名,其中的蔑视和不屑可见一斑!
“孔大人也太言过其实了吧!”曹操也被挑起了怒火,“我曹操世代受皇恩,勤王也是为了匡扶汉室,孔大人直指夏侯将军的过失,某可以不计较,毕竟夏侯将军行为上的确有些欠妥。但我曹家儿郎卫护陛下,乃是出于一片忠心,可是孔大人却还要克扣他们的口粮。某留下军饷供养军队,也是为了护卫陛下安全,孔大人却咄咄逼人,一口认定某不够忠心为国。我曹家已经将所有的尽数供给陛下,我曹家也并无怨言。若是孔大人认为曹家不够忠心,倒是怎么不见孔大人将自己的身家尽数供给陛下?孔大人身上随手一件配饰,可都比得上我曹家每一个人身上的全部身家!”
“君子以持重!却不像你们这些莽夫,只会打打杀杀!”
曹操冷笑道,“我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人是莽夫,那孔大人算什么呢?君子?”
这朝堂上的官员,多半都有从军的历练,至少也都是在军营里当过一官半职的,那不屑的声音此起彼伏。
珊珊也忍不住嗤笑,这样的人也配说自己是君子,还当真是侮辱了君子这样的名头。
孔融也听出了曹操语气里的讽刺之意,不屑道,“宦官之后也配说自己保家卫国?”
靠,曹操这辈子最讨厌别人拿着他是宦官之后的身份说事儿了!他穷尽一生都在给自己洗白,还不是因为这个名头实在太难听了?
最终刘协也没有评判二人谁对谁错,只是说自己累了,所有人也都依次散了去。
曹操走出大殿的时候,明显脸色不虞,和孔融趾高气昂的样子完全不同,恐怕二人这仇也就这么给结下了!
珊珊也有些不屑,孔融走过她面前的时候,也哼了一声,好像这全世界的人都没有他出身好一样。
“狗眼看人低!”
珊珊吐槽完了之后,反观身边的曹丕眼帘低垂,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但珊珊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曹操被激怒了,曹丕也一样会被激怒,宦官之后的身份,带给曹丕的伤痛也未必比曹操的少。珊珊曾经是亲眼见识过曹丕是怎么被世家子弟排挤的,和今日的场景也算是一般无二。
珊珊用手肘戳戳曹丕,“那个孔融太讨厌了,你想不想整他?”
曹丕抬眼,“你有办法?”
“就是有些想法,不过这方法有些铤而走险,还要父亲同意才行。”白珊珊在曹丕面前丝毫不吝啬自己腹黑的一面,反正曹丕和他也是一样的人,她反倒觉得有些事情说起来毫无顾忌。
不像在郭嘉和曹昂的面前,珊珊总有些顾忌,觉得自己的一些想法太过阴暗,总有会玷污对方的愧疚感。
曹丕立刻来了兴趣,“说说看!”
曹丕的心里还有几分暗喜,总觉得珊珊是唯一一个和他同类的,也是最懂他的一个人。每次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的时候,珊珊总是能和他一拍即合!
珊珊和曹丕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压低声音在曹丕耳边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曹丕越听眼神就越发发亮。
“好大的一局棋!”
“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情最好交给父亲来办,也只有父亲才能办得天衣无缝!”
先前被孔融羞辱的阴郁心情,在珊珊的几句话下荡然无存,“若是那个孔融知道咱们俩这么算计他,会不会后悔惹了我们曹家的人?”
珊珊却笑嘻嘻的,一点都不在意,“让他后悔去吧!他就算猜得到又能如何,区区一个孔家弟子罢了,还当真以为他的出身能上天不成!咱们就叫他打落了牙齿只能往肚子里去咽。”
曹丕忽然还是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可是,你说这件事情,父亲能同意吗?”
“一半一半!所以我才说让你先去说服夏侯将军等人,也不必说全了,就是透个小风声就行。”珊珊干完了坏事,还不忘要把自己撇清,“对了,就算到了父亲那里,你也千万别把我出卖了!要是让老师知道我给你出了这么个主意,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曹丕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知道风险很大,还是很硬气地顶下了所有的责任,“好,我知道了。不过具体怎么做,咱们还得商量商量,怎么能做得滴水不漏。”
有了报复的计划,曹丕连走路都是脚下生风,只想着孔融的下场,曹丕就觉得痛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