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闻言，抬起头来，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钟老先生？”
钟繇摸着自己的胡子，满意地一笑，“许久不见了，小丫头！”
相比钟繇的自然，珊珊却有些讪讪，没想到钟老先生就是钟繇，虽然同姓，但对于珊珊来说，那些历史书上的人物，一个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感觉，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倒是钟姑娘多看了珊珊两眼，那眼神显然是认出了珊珊就是方才在后院里被她当做婢子的女孩，可是此时见到她一身体面的华服，心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不快和别扭。
“爷爷，这是谁啊？”
语气里还有不加掩饰的倨傲和轻蔑。
“这是兖州刺史曹大人家的二公子和二姑娘。”钟繇又对着曹丕和介绍道，“这是老夫的孙女，钟熙。”
珊珊对着钟熙行了一个平礼，钟熙却没有回礼，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揭过了，曹丕此时也挺直了后背，愣是没给钟熙行礼。
钟熙瞪了曹丕一眼，低声道，“好生无礼！”
可是大家彼此站得不远，这句话钟繇听见了，曹丕和珊珊也听见了。钟繇微微皱眉，但终究没说什么。
曹丕却没念着钟家的面子，“来而不往非礼也，也不晓得是谁更无礼些！”
钟熙冷哼一声，没理会曹丕的话，只当做没听见，扶着钟繇的手臂，娇声道，“爷爷，咱们进去吧！”
珊珊看着钟繇和钟熙进去了之后，才拉了拉曹丕的袖子，“你和她计较什么，再不济，也得给钟家一点颜面吧！”
珊珊当然明白曹丕是在给自己出头。
曹丕一脸不屑，“颜面，那也是要他们要得起才行。如今他们就凭钟家在我们曹家面前，也敢妄自称大？”
给了脸，那也得他要得起才行。
珊珊是说不过曹丕了，反正事情也已经做了，她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了。
曹丕带着珊珊进去，不少人看见珊珊是陌生脸孔，也好奇珊珊的身份，曹丕只说是族中的从弟，还有人见珊珊气度不凡，又不多言语，私心下想要结交的，也都让曹丕给挡了过去。
珊珊暗自庆幸，亏得是跟在曹丕的身边，叫她去和这些人周旋，她可有些吃不消。
反观钟熙，跟在钟繇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看起来已经隐隐有了母仪天下的派头，周旋在诸位世家长辈面前也丝毫不见退怯的样子。
珊珊的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了，觉得今日来这一趟来得挺值当的。
不多时，外头便传来一声通报，“陛下驾到！”
珊珊跟着曹丕身后有样学样，“臣恭迎陛下万岁，原陛下千秋万代，盛世安康。”
珊珊是觉得这话简直是废话，也就是群臣们说出来安慰上位者的一句空话罢了。
汉室都已经衰微成这样了，还好意思说盛世，若是当真想要盛世，就应该多把心思放在如何振兴民生、整治汉室官吏等事情上，而不是费心思在帝王后院之事上。
良久，才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道，“众卿平身吧！”
珊珊随着曹丕起身，站在他身后，悄悄抬头打量着坐在上位的汉帝刘协。
刘协还很年轻，算算年纪也不过十八，放在现代也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按照东汉汉室的惯例，皇室的成员是二十及冠，换句话说，这时候的刘协都还不算成年人呢！
只是一个未成年人，已经有了皇后，现在还要纳不少的宫妃。
刘协的神色很是平静，但脸色却也有些憔悴，加上双眼有些泛红，嘴角血红，珊珊断定刘协怕是有些内火旺盛。不知道是因为身子调养不慎，还是为了诸事着急上火。
曹丕回头瞪了珊珊一眼，珊珊才回过神来，方才看陛下看得太久，身为臣子，的确是不太礼貌。
只是珊珊顺着曹丕的眼神看去，父亲曹操和钟繇二人都在看自己呢！而钟熙的眼神却一直挂在汉帝的身上。
曹操看自己是因为自己穿着男装出现在了这里，至于钟繇，那就不清楚了。
珊珊连忙低下头来，借着身高的劣质，往后退了一步，隐藏在了众人之中。
陛下虽然年轻，但是说话做事却已经颇有帝王之气，按着个人的官职地位，一一询问近况，俨然是一个称职的帝王，关心臣下的近况，又听闻有一位大人身子不大爽快，痛快地开口让宫中御医替他诊治，诸如此类。
一番下来，珊珊觉得但凡有些忠心的臣子，怕是被笼络得七七八八了。
而此时，钟熙看向汉帝的眼神就越发炙热了。钟繇看样子也差不多了，开口道，“说起太医，臣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老臣近日来也是年迈难以济事，这些时日也多亏得熙儿悉心照料，听闻荆太医医术了得，陛下赐恩给伏大人，可否也请太医给老臣看看，也免了老臣的一桩心事。”
“如此也无妨，让荆太医再跑一趟就是了。”刘协随口道，对于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老臣，刘协还是不吝自己的恩宠的。
曹操此时也开口道，“臣倒是羡慕钟大人有个好孙女，如此孝顺恭谦，倒当得上女子的典范了。”
曹操看似无意的话，却让坐在下手的伏完脸色大变。
向来做女子典范的人只能是大汉最尊贵的女人，而此时她的女儿还是皇后，曹操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要联合钟繇废黜皇后吗？
“百善以孝为先，钟姑娘的确品行端正。”刘协还是听懂了曹操话里的暗示，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也给了伏完一个眼神，示意他安心即可。
“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在后宫之中辅佐皇上，臣等也能安心了。”
刘协淡淡一笑，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但是珊珊知道，以钟繇如今的地位，孙女入宫也是必然的事情。反倒曹操开口说了这话，倒不得不让珊珊多想。
这时候，外头又有生意来报，“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钟繇呵呵一笑，起身邀请刘协，“陛下鄙夷之色，宴席已经准备妥当，还请陛下能够亲临。”
其实人都已经在了，还有什么亲临不亲临的话，都是场面话。
刘协即刻便起身，身后跟着的是曹操。
珊珊不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到曹操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的神情好像有点……不悦。
她心里正在打鼓之中，手中便多了一抹温暖，珊珊不用看都知道是曹丕。
“走吧！”
钟府的景色还算不错，没有太多人造景色，简单的几座小桥搭得也是妙趣横生，别有一番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滋味。
宴席设在长亭中，一共排了四列，左右两列是朝臣，在朝臣后又加了两列，供各府的姑娘们列坐。东汉的风气并没有那么保守，未嫁女子也可以出来走动，只是男女不同席确实惯例。
如今珊珊是男装，又和曹丕一样没有官职在身，所以曹昂只能按照官职列坐在中间，而珊珊和曹丕一起跟在曹操身后列席。
长亭之中的人大多都是陌生脸孔，曹丕一一介绍给珊珊听，“这穿着青色袍子的是安集将军董之继董将军。”珊珊打量了两眼，这就是未来董贵人的父亲了。只是不知道方才她遇到的大董氏和小董氏，究竟谁才会是后来的董贵人了。
曹丕继续介绍给珊珊，“还有坐在他右手边的那位大人是后将军杨定的亲弟杨林字整渔。也是陛下东归的功臣之一，因着其兄的缘故，陛下待其也多有恩宠。”
珊珊看着钟熙跟在陛下尽心侍奉，而席间有几位世家姑娘多有鄙夷之色。
其实明眼人都明白，此次陛下选妃，几大东归的功臣都可从中分得一杯羹。钟熙还未入宫，就已经想尽办法抢占先机，自然也是与众人树敌。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汉帝后宫中有名的妃嫔之中，也只有董氏脱颖而出。至于钟熙，便是入了后宫，只怕也是没能得到一个好结果了。
董承微微侧首皱眉，身后的小董氏立刻就明白，盈盈起身，端了一杯水酒行至刘协的面前，“今日欢宴，臣女斗胆，恭祝陛下身体安康，我大汉千秋万代！”
这样的祝词，虽然算不上极佳，却也中规中矩，重要的是美人在前，祝词什么的有什么重要的。
刘协闻言，面露喜色，也举杯与之饮尽，“董卿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小董氏也是欣喜，她都还未报出自家父亲的名号，可是陛下却已经知道了她是董氏，看来陛下也未必没有对自己上心。
小董氏高兴了，钟熙可就未必高兴了，“董妹妹可当真伶俐，倒是叫姐姐汗颜了。”
小董氏眉头微微一挑，只有位分低的才要叫位分高的姐姐呢！
“钟姑娘大约忘记了，我比姑娘还长了两月呢！”
这反击打得漂亮，珊珊忍不住“噗嗤”一笑。
心知肚明的人都忍不住笑意，可是只有珊珊的笑声格外突兀些。
钟熙便恼羞成怒，眼神直指珊珊，语出不善，“却不知道曹妹妹听了什么笑语，竟笑得这般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