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看着快要堆成山的纸,只能哀叹。
自从死里逃生回来之后,丁夫人为了防微杜渐,便下令将珊珊给禁足了,罚抄《女戒》百次。曹操本也觉得不甚大碍,反听曹丕说了过程对珊珊还甚是欣慰,但碍于丁夫人的颜面也没有提出反对。
于是珊珊就被华丽丽地关在了屋内。丁夫人还放话,若是长姊曹瑛出嫁之日还不能抄完,加罚五十次。
珊珊就每天掰着手指计算昨天抄了三遍,今天还要抄两次,还有十九天曹瑛就要嫁人了,每天还需要四遍才能抄完。珊珊觉得自己每天做梦都能梦见丁夫人在她耳边念《女戒》。但唯一的好处就是长足的练习之后,珊珊的字有了长足的进步。
窗户被咚咚咚敲了三下,珊珊看了一下外头,明明已经天黑了,还有谁会来找她。
打开窗之后,曹丕就站在窗外,一脸的严肃,“听说你被母亲禁足了,来看看你,还好吗?”
曹丕不说还好,说起来珊珊就是一肚子的怨念,明明都是一样涉及危险行为,为什么曹丕一点惩罚都没有,丁夫人还每日送各样的补品礼物给曹丕,而自己却要被关在屋子里罚抄《女戒》,一点都不公平啊!
还没等珊珊开口抱怨,曹丕却伸手抓住了珊珊的手,“你的手上怎么又都是伤?”
珊珊挣脱了开来,她发现自从他们同生共死之后,曹丕真的有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伸手就喜欢抓她的手,而且恢复力气之后的曹丕,真的力道还不小。
“还不是那天惹的祸,从前我不会女红,母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可好了,每天下午姚成嫫嫫都要来给我教女红。”珊珊哀叹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除了要罚抄《女戒》之外,还要能绣出三份绣品才行。然后我的手就成这样了啊!都快变成筛子了。”
曹丕看了一下,的确扎满了许多个小孔,“哪个女子不会一点绣功,偏生你不一样。”
珊珊翻了个白眼,伸手要关窗,“你要是来就是为了讽刺我的话,那恕不奉陪!”
“你不想要解禁足吗?我有办法你不想听?”
珊珊默默地把窗户又打开,“说来听听。”
“今日传来消息,县令派人去剿杀山贼,几乎全军覆没。父亲决定出兵,那位郭先生也会去。父亲的意思是让你我二人也跟着去,至少能认人。”
珊珊才懒得管出去之后危险还是不危险,她只管能出去了就行,“就这样?”
曹丕点头,“就这样。”
珊珊才不信,“合着,跟你也没什么事儿啊,反正你不说,我也能出去。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这么点破事儿值得曹丕特地跑一趟?珊珊才不信曹丕是吃饱了饭没事儿干。
曹丕想了想,“父亲似乎甚是看重那位郭先生,为了留下郭先生,私下大约是想让他在曹府的子弟中收个学生以拉拢。母亲的意思是想让四弟去,却又听闻郭先生与旁人有些不同。长姊说你和郭先生似乎有些渊源,便想来问问到底郭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珊珊略一思索,“你在试探我些什么呢?”
曹丕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珊珊摊手故作轻松,“我和郭先生只是有数面之缘罢了。我只知道他很聪明,性情上和旁人不同,有点儿恃才傲物的意思。他是个聪明人,所以别人抛来的橄榄枝多半不会拒绝。”
曹丕面露喜色,“真的吗?”
“半真半假吧!”珊珊一脸的无所谓。
曹丕登时脸又黑了,“什么叫半真半假?你是在耍我吗?”
“反正你说话也是半真半假没说全,现在算是扯平了!”
“我何曾对你不说实话了?”曹丕皱眉,一脸的不悦。
珊珊不得不承认曹丕真的很像曹操,若是曹操此时对她做如此反应,她大约会害怕,但曹丕身上缺乏了那种杀伐决断的魄力,她反倒一点儿也不害怕。
“你说父亲是为了拉拢郭先生,倒是不假,可是郭先生既然来了,十有七八是来投奔父亲的,父亲根本不需要为了留下他而出这样的主意。而且这个子弟应该不会是四弟而是你,这私下里的意思也不会是母亲的,而是卞夫人的吧!”珊珊巧笑焉兮,这话却句句刺入了曹丕的心里。若真是曹植,卞夫人或者母亲根本不会告诉曹丕,而曹丕也没有必要如此关心。
他是小看了她,可是这府里谁又不是都小看了这个曹家的义女呢?
珊珊认真地看着曹丕,“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我是曹家认下的,又是个女儿,对你也产生不了什么威胁,你犯不着这么防着我吧。何况你我既然握手言和了,你这样也有点儿太没诚意了点。”
曹丕见自己难以隐瞒,索性承认了,“好,这次是我不对,但我仍然想知道,郭先生是否会收我学生。”
“多半不会。”珊珊非常确定,一旦成为了曹家子弟的老师,往后多半也要卷入到夺嫡之争中去的,郭嘉这么聪明,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郭先生与旁人不同,他认定自己是个谋士,而不是一个贤臣。这就是原因。”
曹丕最终失望离去,但珊珊却凉意四起,卞夫人当真是个会钻营的人,曹彰的老师是曹操的谋士,而曹植也早早和丁冲交好,认定其为师。三个儿子拉拢三个谋士。卞夫人当真是好打算,她如此谋划,若说她没有图谋,谁也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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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丕所言,珊珊第二日便被曹操解了禁足,曹操将珊珊叫到了书房,细细问着山贼的相关情形。
珊珊将前后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独眼老黄的出身必然不会太差,他很有谋略,虽有些急功近利,很有可能也是从军营里出来的,他会安排人躲在暗中侦查,这样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山贼会有的。我记得其中一个山贼提起他曾经是黑陵道的头子,山贼之间怕也并不太平。还有一点,射中曹……额,二哥的箭我细细看过,是特制的用于破甲的箭头,而且箭头上还有烙印,写的是樊字。”
“樊?”郭嘉陷入了深思。
曹操问道,“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郭嘉没有直说,“二姑娘甚是聪慧,连这些细节也察觉到了,这倒是给我们帮了大忙,若是在下没有猜错,这些人应该是当年万年侯的部下。黑陵道是他们的暗话,并非实指什么地方。有了这些信息,咱们的围剿就更添了把握。”
曹操大笑,“既然先生已经有了对策,那不妨说来听听,也好叫某得见先生的本事。”
“黑陵道原是万年侯的精锐,当年被胡封击杀之时,传言其营中的校尉周堑带了几十个下属逃离了剿杀,大约也就是这些山贼了。若要剿杀他们并不难,西凉出身的将领多是一身傲骨,必然不肯居于人下。按照二姑娘若要,他们山贼之内也分为许多派别,既然使君难以打探到他们所在,索性引蛇出洞,那连三的尸首还在我们手中,就不怕他们不来。”郭嘉缓缓道来,只是他身子骨不大好,才说了一些话,喘气便重了些。
珊珊默默将一盘晒干的红枣推到郭嘉的手边。他脸色比寻常人要苍白几分,显然是气血不足的结果,红枣补血补气都是上佳。
郭嘉正说话间,却忽然看着手边的红枣顿了一顿。随即便继续说,“西凉人对于生死一事看淡,却对尸骨甚是看重,一旦被曝尸表示极大的羞辱,必然会引来他们进攻。接下来,我们只要得到人,哪怕只有一个,也将会成为我们打入山贼内部的突破口。其余之事还需要见机行事。”
曹操点头,“这是自然。先生可是累了,某送先生先去休息吧!”
谋士与主公,也是君臣的关系,若得如此大礼,必然是隐患。郭嘉自然是要推辞,“还请使君留步吧,若是使君真有心,不如请二姑娘送在下回去吧。”
珊珊骤然被点了名,“我?”
“二姑娘可愿送在下几步?”
珊珊还没明白为什么,曹操已经开口应下,“那就让珊珊送先生吧!珊珊,待先生需得有礼,不可如在家中这般放肆。”
曹操都发话了,珊珊哪敢说不行,何况她也有好些问题想问问郭嘉呢!郭嘉是谋士,住在曹府的偏院里,走过去也不算近。刚离开书房不远,珊珊就迫不及待地发问,“郭先生,你真的认识我吗?”
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她的名字,他怎么知道她是谁呢?而且他还知道他们还会再见面,连她遇到危险也都是他带着大哥曹昂找到她的。历史上的郭嘉是鬼才,他的厉害她心里也清楚。可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难道不比史书中记载的更神吗?
郭嘉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该叫我郭先生,按辈分,你该叫我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