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返程的路漫长而疲惫。
除了小马驹偶尔和妈妈呢喃地说话外，除了小巴车遇到大石块把大家偶尔颠簸起来外，剩下的都是沉寂。
小马驹的爸爸，也就是马姐的前夫马志，在我们旅游离开不到48小时就报警了。警察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其实还不是威胁我们回去。
马姐紧紧地抱着小马驹，头轻轻地贴在小马驹的小脑袋瓜儿上，眼珠子跟木头疙瘩雕刻的一般，呆滞、无神、落寞。
除了郝晶在留着口水呼呼大睡之外，其他的人都在为他们母子即将分离而揪心，马姐是个多爱孩子的妈妈，为什么老天那么不公平让他们母子俩不能生活在一起呢？
我生性好斗，小时候百看不厌的卡通片是《金刚葫芦娃》，最喜欢里面的三娃，金刚铁骨、刀枪不入，穿一身超级帅气的小黄褂噼里啪啦打妖精。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这点我非常认可。我的父母就是我赤膊上阵、拳打脚踢的启蒙老师。挺欣赏和赞赏马姐的，虽然她没能给小马驹一个完整的家，但是她的爱却毫不亏欠。我的家是完整的，但爱却是残缺的。
那天分开已近凌晨，韩白露轻轻地拍拍我的头，“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院子里的小柳树静静地矗立着，像个爱的见证者。
我用很软弱的声音说：“白露，我们在一起吧！”
我的爱是残缺的，我要把它补充完整。
教师资格证如期而至，高兴之余就是分享。
首先，我先给妹妹写了封信，天气渐渐转凉，我把厚衣服、被褥打了个硕大的包裹寄给她。
其次，就是在朋友圈里晒。收到了很多发自肺腑、满含嫉妒、虚伪无比的赞。
除了柳元，柳元说：“真为祖国未来的教育事业担忧，真为教师队伍担忧，真为我们的下一代担忧。”
胡菲菲在朋友圈里早就改口叫自己“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旷世娇娃胡老师”了，角色进入的还挺快，她说：“阚晓今你知道我有多幸运吗？我的教师资格证编号是120号，我是录取的一百二十人里的最后一名，及格万岁，多一分儿浪费啊。”
我也拿出我的资格证，鲜红的本本满满的爱啊，如果胡菲菲是恋爱女神加幸运女神，那我就是恋爱女神经加幸运女神经了，因为我的本本上的编号的121号。
扩招的一名，竟然是我，让你们喊及格万岁的都去喊“及格狼狈”在我面前惭愧吧！
有史以来，我做出了最大方的一个决定，更改去自助餐厅吃“限时优惠”了，请圈里的朋友们吃大餐。时间晚上，地点就是四合院的柳树下。
马姐大厨，柳元采购加waiter，连郝晶我也请了，谁让我还没有收到来自她的羡慕嫉妒恨呢，胡菲菲穿着她新买的蕾丝花边裙子盛装出席，二墩子说来市里有个几百万的项目要谈，也恬不知耻地来了，我说：“你那几百万的项目不会是收购前门大街吧？”。
我今天穿了一件对于我来说价格不菲的裙子。这是胡菲菲帮我挑选的，吊牌价格是五百多，摸了摸没舍得买，服务员说：“十一优惠活动最后一天，八九折。”我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去搜个网络仿版。胡菲菲说：“你们四合院的那个很瘦的美女也有类似这样的长裙啊！”
郝晶穿过这样的衣服？我立刻掏钱买了。丑小鸭变天鹅的时候怎么能缺少一身雪白无暇的羽毛？灰姑娘变公主的时候怎么能缺少一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美人鱼变成人的时候怎么能不舍得割掉鱼尾巴？我要买条让我变仙变美的裙子怎么能不舍得掏腰包？
所以当我面带胡菲菲化的妆，披散下垂顺的长发，高挑地穿着及踝长裙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他们都惊讶得不得了。
郝晶皮笑肉不笑，没几句言语。
马姐一边上菜一边啧啧称赞。
二墩子说：“阚晓今你今天这么养眼，真是我们的福利啊！”
柳元说：“阚晓今在此之前我一直对你的性别持怀疑态度，今天我终于确认了，你是刚从泰国回来的吗？”
刚要把先前的腼腆换成横眉怒目时，听到胡菲菲的一句“公主出现了，就等着王子的到来啦！”我立刻收敛，换回淑女的样子。我要等着韩白露的到来，要听到他对我的亲口称赞。
直到菜都上齐也没有韩白露的身影出现。月亮就像躲猫猫一样，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后不肯出来。夜晚的风伴着浓浓的凉意，小柳树在风中摇曳，几片脱落的叶子倾斜着落在了已经冰凉的饭菜里。
曲终人散，我没有等到王子的出现，尽管我不会因为十二点钟声的敲响变成灰姑娘，但此时我已经是灰心肠了。韩白露因为一个临时的手术而失约，尽管没有他的到来，大家依然有说有笑有祝福，但今天的这顿饭是我吃得最无味的一次，真的是味如嚼蜡。
期间一不留神，一滴菜汤不偏不倚地溅到了我水蓝色的裙子上，立刻化开一团醒目的污迹。就像我的心上也滴了一滴泪。
郝晶一抹屁股回了自己屋，今天她吃得相当开心，几乎成了这顿饭的主角。胡菲菲受不了二墩子的友情邀请，喝了两杯酒早早地去我的床上睡去，而二墩子被我无情地赶出四合院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马姐去讲电话，大概是联系律师准备过几天的开庭事宜。剩下柳元收拾残羹剩饭。
“你没事吧？”柳元关切地问。
“当然没事！”
我转过身，甩给他一个背影，故作轻松，“吃得好饱，收拾完了把碗刷了啊，让马姐早点休息吧，今天属她最累。”
“阚晓今！”柳元还不死心。
我回过头，对他淡淡一笑，“谢谢你！”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说谢谢，映衬着影影绰绰的月光。
26
胡菲菲分配在本市一所有名的实验小学，报道前一天的大清早，她就背着几大包行李，拽着拉杆箱拍我的门，非要和我拼租，说什么学校要求六点到校，为了实现每天晚睡早起，她选择了入住离单位较近的我们的四合院。看在能分担我一半房租水电费的份上我勉强同意，上次替她见网友我就差点在面试时吃亏，为了今天的蝇头小利我是相当提心吊胆，真不知道会给我带来什么“意外惊喜”。
我被分配到很远的一个单位，而且我们的单位很特殊，只有老师，没有学生。看来大家担心我“误人子弟、毁人不倦”是多余的。
第一天去新单位报道。我以为会和胡菲菲一样，需要六点到校，再加上路途遥远，凌晨四点就起床了，迅速洗漱完毕就去赶公交车。一路上我都在担心堵车不要迟到，事实证明，我的担心也是多余的，我在印有“某某省某某市某某区教师培训学校”的牌子下等了几十分钟，电动门才缓缓打开。门卫伸着懒腰，睡眼惺忪，问我哪里来的，来干嘛。
“我今天第一天来报道上班啊！”我不屑于他这懒散拖拉的态度。
他用手拨了拨眼屎，像是想把我看个清楚，“来早了，八点才上班呢！”
因为好奇，也是为了熟悉环境，我背着我的包在学校四处转转。地处郊外的缘故，这里的面积大绿化好，靠院墙种着一排垂柳，中央是个花坛，里面开着几株月季。有个二层的小楼，还有几排平房。走过培训大厅、运动大厅、餐厅，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有个食堂。操场在最东面，大而空旷，橡胶跑道。这里没有学生还有这么大的操场，真是资源浪费啊。
校长室在二楼的东南角，这儿不仅是个金角的位置，还是个视野开阔的瞭望地，在校长室可以同时看到校门口、操场、食堂，也就是说可以监督谁晚来早走，谁在操场闲逛、甚至看见食堂开饭还可以第一时间排队打饭。真是个“军事重地”啊！
校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看起来相当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我记得你啊，”他笑着对我说，“阚晓今，是不是？那天面试的时候我对你印象深刻啊！”
我忽然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您见笑了啊！我那时是初出茅庐，初生牛犊，初来乍到。”
“你当时可把我们小贺同志说得哑口无言啊！呵呵!”
教师资格面试那天，这位校长就是第一位面试官，是那位好心提醒我不要紧张的面试官。他说的小贺，很明显，就是贺骏驰。我还记得当时贺骏驰咄咄逼人地问我的那个问题：
“如果你成为一名不被人尊重的人民教师，你该怎么办？”
当时我差点摔门出去，但为了不功亏一篑，我还是压抑住自己的满腔怒火，淡定地回答：“我会对不尊重我的人说声‘谢谢’。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那如果你不具备被人尊重的素质呢？”贺骏驰追问。
“不好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每位面试官只能问一个问题，如果您想继续和我探讨有关‘尊重’与‘素质’问题的话，可以私下找我谈，外面还有不少人在等待面试，我就不耽误其他人的时间了。”
这就是当时我的回答，虽然我承认曾经伤害过他的自尊心，但我当时真的是为他考虑，不想让他被胡菲菲像猫玩耗子似的耍，而他之后夺花扔花的表现也很让我失望，我觉得他缺少男人的宽宏和气度。那么当他利用这个机会公报私仇时，我也坚决不会服软和畏惧。
此时，校长面带笑容地说：“以后你就先负责咱们校培训服务这一块，这里每个季度都要组织全区的教师培训，单位的人手少，经常忙不开，我相信有小阚同志的加入一定能让每次的培训任务都圆满完成。”
“谢谢校长，您真是慧眼识珠、当今伯乐，我一定服从安排、努力工作、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那就看表现啦！”这时，他对我身后刚刚走进来的人说，“小贺，给小阚安排一下，去服务科老杜那组。”
小贺？我转过身，贺骏驰正拿着一沓文件站在我的面前，目光如炬。
胡菲菲，你出来，我保证不打趴你！五百块钱你换来春夏秋冬三年四季的袜子，换给我的是“恶魔在身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