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轩仔细一瞧,不禁汗毛倒竖,那是两匹狼在向洞里探望。
狼在春夏通常是独来独往,而到了秋冬两季则是群居,更有利于捕食取暖。洞口有两匹狼,洞外估计就是个狼群。
王轩握着宝剑的手微微颤抖,云竹在草原长大,野狼没少见,还曾亲手杀过,但现在高烧刚退又近乎一天没吃东西,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多少,斗群狼更是毫无胜算。
望着脸色蜡黄似一股风就能吹倒的云竹,王轩心一横压低声音说:“云竹,看看它们的动静,若是想进来,我们就杀出去,我去抵挡,你能跑就赶快跑,不要管我。”
云竹脸红耳热,大大的眼睛如一汪清水注视着王轩,忽的将王轩将身后一推,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两大步就跳到了洞口:“轩哥哥,我把它们引走,你快逃。”
王轩脸色大变想上前阻拦哪里来的及,那两匹狼见有人冲了上来,都做出了准备扑咬的动作。
云竹抱着必死之心,只想能冲出洞外将群狼引到其他的方向,给王轩一条生路,但身体疲倦至极,只用力跨了两步就全身虚汗瑟瑟发抖。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只听见“扑”的一声,一匹狼哀嚎着跌落到洞中,身上中了一支雕翎箭。王轩上前一看,箭上刻着“三川”的字样,看来是官府制造。
还没等王轩缓过神来,另外那匹狼也摔了进来,身上同样中箭。王轩与云竹都是大吃一惊,赶忙到洞口观望,只见数匹野狼已经逃之夭夭,难以计数的官兵正在搜山,有声音洪亮的高喊:“王轩大人!王轩大人!”
王轩长出一口气,拉着云竹出了洞,向眼前的士兵一拱手:“在下就是王轩。”
一位军校上前躬身施礼:“王大人受惊了,卑职奉郡守之名,请大人回荥阳,大人的夫人与朋友都在荥阳。”
王轩听说林艳楠没事,心中悬了已久的石头终于落地,带着云竹在官兵护送下返回了荥阳。
临近郡守府,早有人前去通禀。王轩刚下车,郡守府便中门大开,两队亲兵左右而立,众人簇拥着一位男子,此人四十几岁的年纪,生的龙眉凤目气度不凡,笑呵呵的向王轩一抱拳:“在下三川郡郡守李由,幸会王兄。”
王轩赶忙恭谨回礼道:“彭城县丞王轩,拜见郡守大人,谢李大人搭救之恩。”
李由爽朗一笑,拉着王轩手入府。王轩目光一扫,林艳楠、冒顿、顾文伦和陈顺都在。林艳楠见到丈夫,恨不得马上扑到怀里,但人多眼杂,只好笑眯眯的向王轩眨了眨眼睛。
李由设宴为王轩压惊,推杯换盏之际聊了聊前天晚上的事情,王轩这才清楚来龙去脉。
原来在云竹拉着王轩跑了出去后,林艳楠与冒顿保护着顾文伦和陈顺往外杀,两人剑刺刀砍,杀了百余名山贼。熟料这山就是个贼窝,英布带的这百十号人并非倾巢出动,山中留守的贼寇见势不妙一窝蜂的冲了下来,足有五百多人,将林艳楠和冒顿团团围住。
林艳楠和冒顿纵然武功高强,但猛虎尚且难敌群狼,打着打着渐渐体力不支,眼看就要吃亏,李由带着铁甲军杀了过来,将群贼剿灭。众人一路向前寻王轩和云竹却不见踪影,只好先回荥阳安顿下来,再由李由派兵搜索,这才找到。
李由笑道“那英布一伙人乃是荥阳一祸害,多年来在此盘踞劫杀来往客商,兄弟多次派兵清剿,但贼人熟识山路,隐藏起来极难捕获,这次多亏王夫人和这位义士,才得以歼灭群贼。虽说跑了英布,但他一己之力翻不起什么风浪。两位的武功,在下十分钦佩,请满饮此杯。”
林艳楠不会饮酒,只是礼节性的抿了一下,冒顿可是好酒量,连饮数杯面不改色。
“真是好汉!”李由轻拍桌案道:“李由失礼,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这一问令原本热闹的酒席忽然安静下来,王轩心里只打鼓,林艳楠握了握袖藏的短剑,向相公身边靠了靠。
冒顿倒是满不在乎,又是一杯酒下肚,朗声道:“在下冒顿。”
“什么!”李由如被电击般站了起来,转身将佩剑拿到手中,怒目圆睁道:“你就是冒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既然送上门来,本官岂有不收之理。来人,将这蛮夷给我拿下!”
李由一声令下,屋外的几十名亲兵一拥而上就要锁拿冒顿。王轩急忙起身:“李大人,这是为何?”
李由瞠目斥道:“为何?王轩,我原以为你是贤能之士,可为吾友,熟料你却与蛮夷勾结,还不快快让开,否怎本官连你一起擒拿。”
王轩摇头道:“李大人,冒顿是匈奴人不假,但他并未行恶,岂能无故抓人?”
“无故?”李由冷笑一声,拔剑出鞘指着冒顿道:“他们侵我疆土,烧我城郭,杀我黎民,夺我钱粮,简直就是无恶不作。你们难道没在荥阳城内城外看到那些难民,他们原本都是边境居民,被凶残蛮夷逼得流离失所饿死冻死不计其数,这些不都是冒顿这些人造的孽吗?”
李由越说越气,堂下亲兵已经冲了上来,或搭弓或执矛。林艳楠见形势危急,身子动了动,打算挟住李由为人质,保护着大家脱险。王轩一眼看出自己娘子的意图,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林艳楠会意没有轻举妄动。
“李大人,卑职有一言,请诸位听一听再做打算不迟,”王轩说着便离席来到大堂中央,长揖到地。
李由见王轩气定神闲,又看到林艳楠与冒顿提剑握刀就在自己不远处,若是真打起来,两人先下手为强,他恐怕会吃亏。
李由干笑一声,冷冷的说道:“好,本官听你说一说,若是巧言令色为蛮夷辩护,莫怪李某无情。”
王轩早有腹稿,原本是留着到咸阳面圣时上奏的,可如见剑拔弩张,也由不得王轩再等了。
“大人,匈奴屡犯我大秦疆界,并非为了侵吞土地,而是攫取物资,”王轩道。
李由和冒顿都点了点头,王轩提高声调继续说道:“若是满足匈奴所需,兵戈之祸自可避免。”
“满足蛮夷所需?真是笑话,”李由打断道,“难道我大秦还要向匈奴称臣纳贡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王轩轻笑一下答道:“大人误会了,卑职的意思是我大秦在边境与匈奴建立互市,我们拿布帛、粮食和药材与他们换牛马牲畜以及各类皮毛,各取所需何必打仗呢?冒顿兄乃匈奴英杰,由他出面规劝单于,大事可成矣。”
互市?李由心中一震,他以前也曾想过此法,却怕天子要泱泱大国的面子,不肯与蛮夷通商,所以只是想想而已,从未写过奏本,王轩这一说倒是不谋而合。
云竹不像在座的其他人那般深沉,听到王轩的主意甚合心意,跳起来拍手叫好:“轩哥哥说的在理,我们那边有的是良马壮牛,缺的是布帛药材,要是中原的人愿意换,大家都不用打仗了。”
云竹天真无邪逗得众人一笑,唯独冒顿眉头紧锁似有所思。王轩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趁着众人被云竹的话吸引之际,向李由递了个眼色。李由练达老成,知道王轩还有话讲,只是当着众人不便说。
“诸位,”李由将佩剑放下,挥挥手命亲兵撤下堂去,“听王轩兄一言,李某茅塞顿开,互市确为老成谋国之策,方才是在下莽撞了,罚酒三杯向大家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