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药膳房的工作比想象中的繁重,好在宁儿精通医术,掌握了烹制药膳的技巧后,很快就能独挡一面。那玉蝉性子热情讨喜,却不是个勤快细心的人,看宁儿上手后,就把大部分的中药煎制烹饪工作交给了宁儿,自己则负责与各房主子的应答工作。宁儿工作勤恳,又从小给她爹爹打下手,习惯了劳作不以为苦,在蝶儿和乔公公的配合下,药膳房的工作进展得倒也顺利。玉蝉偶尔帮忙反而出错更多,她不是少配了一味药,就是火候没有处理好浪费了不少药材,宁儿看在眼里很是心疼,越发觉得这样的分工更为合理。宁儿因为忙碌每日回房都很晚,好几次竟然累得和衣睡去,不过这样一来,原先悲痛求死的心慢慢淡了不少。宁儿向书房讨了些纸墨,细细描了娘亲和紫鹃的画像,挂在床前,聊以慰藉。
一日,宁儿煎好药,找不到玉蝉,就直接给王妃送了过去。王妃住在汇芳斋,与王爷的思德堂只一墙之隔。王妃房里的佩玉大丫鬟自是认得宁儿的,在门口道:“这不是宁儿姑娘吗?今个儿怎么亲自过来了?”
宁儿边把药罐递了过去边回话:“问佩玉姐姐好。玉蝉姐姐去办事了,我就给送来了。不知王妃这几日凤体是否安康?”
佩玉谢道:“王妃这几日精神头好了很多,有劳姑娘费心了。”宁儿点了点头转身要走,佩玉又出来道:“姑娘请止步,王妃有请。”
宁儿进了内室,见王妃坐在梳妆台前,王爷只着单衣长身玉立,站在王妃身后为王妃梳理一头乌黑的秀发,见宁儿进来笑着向宁儿点了点头。两人都是刚起床的样子,宁儿第一次见王爷慵懒性感的摸样,不禁有点脸红。宁儿在王府里待了快两个月了,现已深知王府礼仪,忙低下头,深深做了一辑道:“奴婢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
“宁儿姑娘不必多礼。”王妃示意宁儿坐下,然后服下了那剂中药。那药甚苦,王妃微微皱了眉,王爷见了连忙取了一颗蜜枣递到王妃嘴边。王妃温顺地含入,抬头望向王爷,一脸甜蜜的表情。宁儿见了记在心里,思量如何改善下药的口感。宁儿又仔细观察王妃的气色,见其脸色比初见时红润了些,但气息还是浮乱不稳。
“宁儿姑娘在府里住得还习惯吗?”王爷发问。
“嗯。”宁儿点点头,又道:“药膳房各位都待我很好。”
顺康王爷看了下宁儿的神情,的确比刚回府时安详了许多,便安了心。
王妃微笑地说:“如果缺什么,就跟府里的张主管提。你孤身一人来到王府,就把王府当你的家吧,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跟我说。”
宁儿看得出王妃是真心讲这些话,心里很感动,忙跪下谢恩:“奴婢多谢王爷王妃关心。”
这时,厅外想起一声清脆的叫声:“小皇叔,小皇婶,湘儿过来看你们了!”
一团红影伴着话语声旋入室内。宁儿不知来人是谁,忙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王爷刚叫了声:“湘盈公主。”那红衣姑娘就突地一声扑到王爷怀里,玉拳轻敲王爷的胸,娇蛮地一撅嘴道:“小皇叔你回京这么久,怎么都不去皇宫看我啊!湘儿想死你了。“
王爷宠溺得看着她道:“我正想着等你婶婶身体好点,过几天去皇宫看你,你这小丫头就自己跑过来了。”
湘儿懒在在王爷身上不起来,秀目一转望向王妃:“婶婶你说,小皇叔是不是又骗我,过几天是什么时候呢?”
王妃笑了笑道:“就算你小皇叔忘记,婶婶也会催他的。”
湘儿一吐舌头:“还是婶婶最疼我。今天父王送了我一匹白龙马,通体雪白,连尾巴都没一根杂毛,让人喜欢极了!小皇叔,你陪我去骑马好不好?”
王爷有点为难,看了王妃一眼,王妃笑着点点头。湘儿眼尖,双手一拍,道:“看,婶婶都同意了,小皇叔你一定要陪我哦。”
王爷苦笑地点头答应:“你小皇叔哪次没有不陪你这丫头的。”
宁儿在一旁不敢吭声,又不能没有请安擅自离去,只能站在角落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声音感觉这公主跟自己年纪相仿,跟王爷应该也没差很多岁,竟然是叔侄关系,不禁有点好奇。宁儿又从来没见过身份尊贵的公主,便偷偷抬头望了公主一眼,只见这公主二八年华,一身红衣劲装娇俏无比,两道浓眉飞起入鬓,一双妙目光华夺人,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尊贵之气,让人心生自卑。宁儿抬头时,那公主也望了过来,一瞬间被宁儿的容貌吸引,见宁儿身着府里常见的丫鬟服饰,却是从没见过的绝色,明明极为俗气的对襟宽松绿色长袍,穿在她身上却衬着此人雪肌玉肤,明眸皓齿,乌发如云,柔媚无比,好似凝聚了一室的春光在她身上,竟然把周围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对比得黯淡了不少。这湘盈公主一向对自己的美貌自视甚高,现在感觉被比了下去,很是不甘心。她秀眉轻拧,手握长鞭一指宁儿,怒呵道:“这大胆奴婢是谁?”宁儿以为自己偷看得罪了公主,连忙跪下,忐忑不敢话语。
王爷按下湘盈的手,不以为意道:“这是府里新来的药膳师傅邱宁儿邱姑娘,医术很是了得。你是公主又长得貌美,她好奇看你一眼,你吓唬她做什么?”又示意宁儿:“这是我皇兄最宠爱的九公主湘盈公主。你跟公主请个安,就退下吧。”
宁儿连忙照做:“奴婢给湘盈公主请安,祝公主吉祥,望公主凤体安康。”
没想到那公主却跑了过来,拉了宁儿起来,跟宁儿排排站好,望着王爷道:“小皇叔,你说,是这奴婢好看,还是本公主好看?”
王妃跟王爷对望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公主拉了过来让她在自己身旁乖乖坐好,敲了敲她额头,教训道:“公主要有公主的礼仪,怎么能跟下人一般计较,这传出去得笑煞多少人?”然后又望向一旁愣住的宁儿解释:“湘儿从小被宠坏了,让宁儿姑娘见笑了。你先下去吧。”
宁儿这才全身而退。走到门口,还听到公主在那里不依不饶要答案,直到王爷威胁再吵就不陪她去骑马才作罢。宁儿走在回药膳房的路上,想到王爷那句别跟下人一般计较,心里不知为何有点堵得慌,不禁停下脚步,站在莲花池前发呆。在回王府之前,一路受王爷温柔对待,虽懂得自己与王爷之间的天壤之别,却没有实际感受这身份的差距,到了王府后才突然醒悟一个是天之鹰一个是地之草,虽仅仅两个个月,回府前那段时间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温柔视线,却已久远的好似黄粱旧梦一场。已快夏末,这莲池凋零的花叶也越来越多,说不出的凄凉。宁儿想到这浩宇之间,自己孑然一身,已无至亲好友,不禁悲从心来。那日义无反顾跳下池塘一心求死,现如今是断了这寻死的念头,但以这污秽之身,虽苟活于世,若非王爷王妃好心收留,何处是安身之所?
想到这,宁儿又唾弃自己,如此不堪的自己能得到王爷王妃善待,如再不知足,怎配做人。这一盏茶时间,宁儿的心思转了几转,到最后倒也把道理想通了。她叹了口气,收拾好心情,正打算离开,抬头看见莲池对面一侍卫望着自己,看到宁儿抬头,远远地向这边点了点头。宁儿凝目望去,才发现那人是常伴在王爷左右的赵副将,当初王爷救下自己时,他也在场。这人总一身黑色劲装,行事利落,很少话语,却一路上对宁儿照顾有加,宁儿每次想跟他致谢,他都转身就走,因此没说上过几句话。宁儿隔池做了一辑回礼,那人也不多话,做了个手势让宁儿注意安全,宁儿答谢离开,却不知身后那人一直目送她的身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