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口不能言的张轨也连连点头,通过主薄道:“这位坚昆首领颇有先贤大德风范,而且心向朝廷,日后必能为我所用,帮助我朝开辟西北的疆域。”
北宫纯看看旁边的别驾麴晁、酒泉太守张镇、还有西平太守曹怯、军师杜耽,神情都有些异常。
再看看主薄尉髦似乎也欲言又止。
突然之间,麴晁拱手道:“卑职等有一事请求!”
张轨不能说话,也动弹困难,但他脑子还是很清醒,他看一眼麴晁和其他几名大员,似乎明白了什么,皱着眉头点点头。
麴晁道:“卑职等以为,眼下中原大地生灵涂炭,江山社稷危在旦夕。而我凉州偏安一隅,未能力挽狂澜,扫清敌寇,实在有负朝廷嘱托……”
张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是在问罪啊!
曹怯也近前一步:“当然,是卑职等未能尽到为人臣属的职责……”
张轨脸上明显有些愠怒。
麴晁等人一时面面相觑。
但很快张轨就恢复了常态,冷笑着在尉髦手上比划。
尉髦翻译道:“主公问你们,是期望他让贤吗?”
麴晁等人连忙跪倒:“主公高风亮节,大义凛然。下官等不胜敬佩,替朝廷和中原的百姓谢谢主公了!”
张轨冷笑,更快地在尉髦掌心比划:“某并不是贪恋功名利禄之人,卸去官职就如同脱去靴子一般。某年事已高,不等诸位劝说,本就打算告老还乡了!”
北宫纯看看尉髦也是一脸的无奈。
这么多大人集体要求张轨让位,北宫纯这个无名小卒又有什么好说的。
麴晁等人退出后,又一起送张镇、曹怯回他们的郡属。
成功逼迫张轨让位,四个人都有些沾沾自喜。
张镇却压低声音:“看起来主公很不情愿啊。”
杜耽道:“大人不必多虑,下官跟随张公多年,张公虽然行事谨小慎微,但少有私心。他肯让贤也是为大局所迫。”
麴晁也点头:“从高位退下,换谁都会有所不甘,人之常情嘛。”
张镇撇嘴:“我的意思,张公并非果决之人,眼下应承了,事后很可能会后悔,到时候必然降罪于我等。”
曹怯道:“各位达人都言之有理。俗话说夜长梦多,我们不如立刻草拟文书,让信使火速传递给南阳王,恳请朝廷另行委派年富力强的大人,掌管州政。”
麴晁点头:“放心吧,送走二位大人,卑职这就与杜大人草拟文书。”
四人来到城门前后,张镇和曹怯拱手道别。
麴晁和杜耽赶紧回到宅邸撰写文书,然后让信使快马传递给南阳王。
信使走了一天,杨澹回来了。
听说张轨让贤,焦急不已,还把北宫纯痛骂一番。
“为人臣属,你承蒙主公拔擢嘉奖。主公遭到小人陷害,竟然不闻不问。”
“也,也不算陷害了,再说诸位大人官职、威望,都远超小人,小人哪有能力反驳。”
“住口!这都不算陷害,还什么算陷害?我这就找南阳王说理去。”
“可信使已经走了一天,这会儿应该都到南阳王那里了。”
杨澹不管这些,修书一封,然后出了城门,亲自赶往关中拜见南阳王。
南阳王叫司马模,算是八王之乱后,硕果仅存的几个王之一了。
当然,八王之乱期间,司马模连个公都不算。
司马家的诸王基本死绝后,东海王司马越上位,成为摄政王。
司马越就把自己的亲弟弟司马模封为南阳王,成为西部各州府的上级领导。
像秦、雍、梁、益、凉各州,要是有什么人事任免事宜,都要通过司马模禀报给皇上。
杨澹赶到关中南阳王府邸时,不光凉州的信使早已离开了,司马模派出的信使也到达洛阳了。
司马模的批阅自然是“批准”。
杨澹急了,伸手拔出了匕首。
司马模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大人别误会。”
杨澹抬手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放到托盘里。
司马模吓得连连摆手:“不必,不必了,本王尚有肉吃。”
杨澹使劲磕头,眼泪、鼻涕和鲜血甩的到处都是。
“杨大人意欲何为?意欲何为啊?”司马模说着直往后多,内心有一万个神兽在奔腾。
“小人替我们主公冤屈啊。”
“何来冤屈啊?不是你们主公自己想要退位吗?”
“主公是被人陷害的!主公虽然口不能语,腿不能行,但仍勤勤恳恳处理州务,只是一些贰臣贼子,想乘机夺权……”
“可张公的确贵体欠安,长期下去,恐怕不能履职吧。”
“大人有所不知。主公的身体只是暂时有恙,眼下正在恢复之中。”
“可本王接到你们的呈报之后,已经迅速发往朝廷,朝廷眼下恐怕正在物色合适的人等,不日将派往贵州履职了。”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杨澹哭天抢地,又拿起匕首。
司马模连忙阻止:“不可,不可,大人无论如何留只耳朵吧。”
“凉州就要大乱了,中原百姓也将失去保境安民之地了,我留着耳朵还有何用处,连这条命也不想留着了。”
“大人何出此言啊?”
“对凉州情况,大人有所不知。我凉州地处边鄙之地,周边杂胡众多,莫不觊觎我凉州之地水美草肥。若不是张公声望远播,杂胡早就呼啸作乱了。如果他们知道张轨退位,岂会坐失良机。”
司马模大吃了一惊,坐着想了想,点点头:“好吧,我这就再派信使,让朝廷收回成命,继续让张公保境安民。”
“多谢大人!”杨澹激动之余,再次磕头,又把鲜血和鼻涕甩的到处都是。
杨澹快马加鞭,回到凉州的时候,另一个猛人也回来了。
这个人就是张轨的大儿子张寔。
张轨中风以后,本来把自己的大权交给儿子张茂的。
但张茂威望不够,很快就被其它官员架空了,成了形同虚设的人物。
可张寔不同,张寔在凉州的声望仅次于父亲,而且做事果敢决绝。
当他听说父亲差点被人顶替逊位,顿时勃然大怒。
“这些贰臣贼子,如若不能斩草除根,势必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