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豫西北黄河边上的小城沁州发生了一起诡异的连环车祸,造成数十人伤亡,鲜血流淌,哭声震天,惊动了省会和全国。
那一天的天气很怪异,中午十点,还阳光明媚,秋风飒飒,二十分钟以后,积雨云骤然升上天空,将太阳遮得光线全无,镇子上正在集市的人们,并没有太慌张,小商贩们早有准备,将碍事的东西收起来。塑料布什么的遮住商品棚子上面和边缘,就算下雨,也没有啥稀奇的。
“不用怕,没事儿,天气预报说晴天转多云。”有人无聊地说。
“没有零星小雨?我看天色黑得厉害,有暴雨吧?”有人怀疑。
“笑话,都秋天了哪还有暴雨?”
镇子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玉米已经收获,秸秆大多数收割背到地头儿,废弃在河沟里,一大堆一大堆,不少农户把田地都犁完打整好,土垄都扒出来,单等轮到浇地有了墒情播种冬小麦。
集市至少有三千多人,秋收秋种虽然是最忙的季节之一,玉米剥穗机还没有出现,劳动量很大,有了中间的空闲,大家还是蜂拥而来。
今年收成不错,大家心情挺好的。
不少人继续在摊贩前走动,有人无聊地仰脸看天,“怪吓人的,就是下不来。”
对阴云,大家既不喜欢也不讨厌,老天爷是啥就啥呗,反正不会下雨,下雨了可以免费浇地,不下雨也不会让镇子很差的路况变成“水泥”路。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云彩一厚,人们感觉天气更凉快了。
突然,一声惊雷,在天空炸响,接着,一声接着一声,轰轰隆隆,越来越低,好像轰到人们头顶上。
伴随着惊雷,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到人们身上,砸到商贩的遮阳棚子上。
集市顿时大乱,人们纷纷作鸟兽散,大呼小叫扶老携幼的,多数钻进自己家里,或者亲戚家里,有的混进商贩棚子。
几分钟时间,地上坑坑洼洼都积满了浑浊的雨水,有的小贩棚子里进水,赶紧腾挪物品。
下了不到五分钟,暴雨骤歇,阴云似乎也薄弱了不少。日头的影子可以看见了,甚至一些地方蓦地透出一丝一缕,壮观非常。
人们都说笑着从棚子里钻出来,看看天空,闲扯几句。
“怪了,入秋了还能打雷!”
集市上避雨的人重新聚集起来,到十一点,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甩着鞭子驾车,套着一匹青色骡子,朝集市走来,车上,妻子愁眉不展地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婆婆在一边用大人衣裳遮风,骡车车厢上,还用竹席围栏前面。
“驾!驾!”汉子焦躁地抽着鞭子。
眼看他们很艰难地挤进集市里面,对面,一溜儿小四拖儿(小型四轮拖拉机)悬挂着红绸吹吹打打,从对面开过来。
总共八辆小四拖儿,车斗里坐满了穿新衣裳的人,可惜,有的沦湿了,有的身上有泥水,非常狼狈,想必刚才在路上被大雨淋了。
“快点儿,让开!让开。”领头的车子是那种有车棚,崭新的小四拖儿,好像新娘新郎就在里面坐着,改革开放初期,结婚用小四拖儿已经不错了。
“你先让,”驾车的汉子也急了。
“让!看见办喜事儿的没有?”娶亲车队里下来几个二十多岁帮忙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围住骡车。
“你们能不能等下?我家孩子得了急症,一刻也耽误不得了,”赶车的汉子急哭了。
“胡说。看没看我们迎亲?路还远,万一错过吉时就不得了了!”娶亲的汉子们也大声嚷嚷。
“我们家五世单传,孩子发烧烧得碳火似的,呜呜呜,求求你们了。”赶车汉子连连作揖。
“你你你。你们家小屁孩子恁主贵?”娶亲的涂抹着湿漉漉的头发,气急败坏。
这边争执,是因为集市人多,地面路滑,谁都不好退,骡车汉子要调转骡车也不容易,正在为难期间,从镇子街道传出一阵哭号声,一家出殡的转到这里了。
出殡的要穿过集市的主街道到镇子外面,几乎将迎亲队伍拦腰斩为两截儿。
“等等,你们出殡的先等等,”娶亲的小四拖儿上女家亲戚们急了,大声阻止。
出殡的前面儿有人导引撒着冥纸,接着是埋工们八人抬着棺材,再接着是主家儿孙们打着招魂幡,抱着相框哭哭啼啼,再然后,一大群送殡的女眷们,咿咿呀呀,哀哀切切,宛转悠扬。
在娶亲人要发疯的情况下,嚎啕大哭的骡车汉子终于央求旁边几个小商贩收拾物件,让骡车避开。
这边刚避开,镇子边缘,一个小小的旋风逐渐成形,旋转着,越来越大,将地面水洼的泥水,都卷起来,飞溅到周围许多人身上。
周围的小贩们一阵惊呼。
俗话说,旋风起,阴魂来,要平安,须多开。
“呸呸呸。”按照习俗,商贩们一面躲避,一面对着旋风的方向吐唾沫。
前面能够通行了,娶亲车队欣喜万分,马上大声吆喝着,全速开车。
轰轰轰,又是几声惊雷,天上恍然故意使坏似的,暴雨如注,还夹杂着不小的冰雹啪啪啪砸下来。
人群再次大乱,四散奔逃。
混乱中,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个旋风在哪里,是变大了还是消失了。
但是,一阵阵阴冷的怪风,在暴雨中旋转,缭绕,把所有人惊吓得赶紧逃走。
可能司机过于紧张,正在疾驰的迎亲车队,最前面的那辆突然熄火,接着,后面的一辆接着一辆,好像全然看不见似的冲撞过去。
暴雨和冰雹之中,许多小商贩的棚子被旋风推倒,卷起来,现场一片混乱。
暴风雨中,人们一阵阵哭喊。
这时候,从镇子外面的路上,一个老头儿骑着一头灰色驴子正好赶来,他脸色骤变,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些黄颜色的纸张,嘴里念念有词,随即用力将纸张朝旋风打过去。
旋风很快就从集市上翻转过来,带着冰雹和雨点儿,好像一团怪兽朝骑驴子老头猛扑。
一分钟以后,旋风停止了,骑驴老头儿站在雨水中,他的小毛驴七窍流血而死,他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鼻子流血,脸色铁青。好像受了极重的创伤。
老头子最终走向集市中,冒着风雨寻觅,最终,将那个骡车汉子的孩子抱起来。
“七煞夺魂,八鬼抬轿,你小子居然还没有死,真是超强的命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