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磐德的低语,陆霁南和张野二人自然是听不到的了。他们两人的注意力,早就被面前的两匹神驹所吸引了。
对于武林中人而言,一件趁手的兵器,一本厉害的秘籍,一匹优秀的坐骑远远要比金钱和权利重要得多。
武器和武功可以防身,也可以杀人,优秀的坐骑可以用来追杀,也可以用来逃亡。
对于这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江湖中人来讲,明天究竟如何,对于他们而言永远是未知的谜。也许今天你还在一方作威作福,明天可能就躺在那条不知名的小路上慢慢腐烂。无论是武功秘籍,神兵利器,还是优秀坐骑都可以保证他们能在这个纷乱的江湖中活得比别人久一些。
而活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相对于性命来说,钱财和权力这些身外之物,又算的了什么呢?
陆霁南比谁都要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迷恋的盯着面前的这两匹神驹,就如同盯着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品一般。
“师弟。”张野说道:“那匹踏雪,你不要跟我抢啊。”说罢,仿佛是怕陆霁南跟他抢似的,便直奔踏雪马而去。
陆霁南一怔,旋即摇了摇头。看着张野,却是没有行动。
只见张野来到了踏雪的面前,伸出手解开了它的缰绳。
踏雪马甫一挣脱缰绳,便前蹄抬起,仰头发出一声长嘶。然后一摆头,便向一旁跑了起来。
这一下过于突然,张野在不查之下倒被踏雪拽了一个趔趄。眼见踏雪要跑到不知道哪里,张野也发了狠。他暗运真元,大喝一声。手上一加力,狠狠地拉着紧紧攥着的缰绳,脚下却是用出了千斤坠的功夫,竟是准备要拉住这匹准备飞驰的马。
这马是绝世神驹,力道不可小觑。全力施为的张野,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被这匹马拉出了一段距离。
而在地上,则多出了两条被拖出来的痕迹。
一人一马就这样僵持不下。
然而,人的力量又怎么能比得过马呢?
张野的脸憋得通红,腿绷得直直的,双手也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然后,张野咬了咬牙,手上不在加力,脚下的力道也逐渐放开。
张野的力道一放开,便直直的向踏雪马射了过去。
而这一切都在张野的设计之中。
借着踏雪的前冲之力,张野运起了轻功,一个起落,便稳稳的坐在了踏雪的身上。
后背上落了一个人,这仿佛是刺激到了踏雪一般。它仰头长嘶,显得更加的狂躁。只见它或是腾跃,或是甩头,或是冲刺,或是急停。总之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要将自己背上的那个人给摔下去。
在这踏雪马暴躁的行为下,张野仿佛是一片风中浮萍,可能随时就能掉下来似的。但是张野的双脚紧紧地箍着马腹,双手搂着马的脖子全身趴伏在马的身上,不论踏雪怎么摆动,张野都紧紧的伏在踏雪的身上。仿佛一只八爪鱼一般。
终于,踏雪安静了一些,情绪也仿佛不再那么激烈。张野大喜,直起身来,转过头看向陆霁南,正要对他说些什么。出乎意料的是,踏雪马此刻又动了起来,动作之大,直接将张野掀翻在了地上。
踏雪激动的长嘶了一声,然后在张野的面前来回的跑了起来,大有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
张野一愣,旋即怒道:“这狡猾的畜生,真是该死!”
陆霁南连忙走到张野身边将他扶起,说道:“师兄,犯不上跟一头畜生置气。你先去那边稍微歇一下,我也去试试。”
张野道:“师弟小心,这畜生厉害得紧。”
“师兄放心,我有分寸。”说罢,陆霁南便向白泽走了过去。
相对于暴躁的踏雪马来讲,白泽则显得安静了许多。有了前车之鉴,陆霁南并没有选择去做与张野相同的决定,而是先观察起白泽来。
不得不说,白泽的确是以匹漂亮到极点的马。强壮的身材,修长的四肢,雪白的鬃毛,有神的双眼……当这些特质都赋予到这匹黑马的身上时,却是显得那样自然且毫不突兀,这不得不让人惊叹。
陆霁南就处于这样的惊叹之中。
然后,陆霁南看向了它的身体。
这一次,陆霁南震惊了。
在白泽漆黑发亮的身体上,却有着许多微小的伤痕,宛如被践踏过的草原一般。可以看出,这是很久之前的旧伤了,并且是被人用马鞭鞭打出来的。甚至于,在它的臀部,还有一块被烙过的痕迹。
但是,为什么在它的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的畏惧,却只能看到桀骜呢?
曾经被无数驯马师用无数手段试图驯服,曾经受到过无数的苦痛折磨,却又为何在它的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的屈服呢?
也许,它依旧坚信自由?
哪怕命中注定,这一生都不能自由奔驰在原野之中,你也是如此的向往着自由么?
哪怕命中注定,这一生都不能完成心中的夙愿,你也会为之努力,至死不悔么?
陆霁南叹了口气,走到路边,拔下了一把青草,走到了白泽的面前,将手中的青草递给了白泽,说道:“吃一些吧,刚采的,新鲜着呢。”
黑马看着他,伸过头来闻了闻陆霁南手中的青草,打了个响鼻,却是把头甩向了一边,似乎对这一把青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陆霁南并不意外。他扔下了手中的青草,走到了柱子边,解开了绑着白泽的缰绳,像是对着它,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不论是人还是马,都有自己的执念啊。你希望自由,这缰绳就不应该继续束缚着你。”
“我能帮你完成你的执念,那我的执念,又由谁来完成呢?”
说完这句话,陆霁南感到了一丝怅然。伸手摸向腰间,却是拿出了一个葫芦出来,拔开塞子,酒香沿着瓶口,缓缓的飘了出去。陆霁南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喝了一口葫芦中的酒,仿佛是要淹没心中的烦闷似的。
奇怪的是,没有了束缚的白泽并没有向踏雪一样纵情奔跑。相反的,它竟然向陆霁南走了过来。
确切的说,是向着陆霁南手中的酒葫芦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