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黑影与之前猫妖不同,猫妖形象很是单薄,似由黑雾构成,而此时黑影却浓重许多,柏油一般。被我一声吼出,并未如之前一般化作黑雾消散,但也被震得向四处散开,一时动弹不得,芬里尔抓住机会,手中铜剑频频递出,接连斩碎几团黑影,战局形势瞬间逆转,不多久便将黑影斩尽,四下光亮聚拢,身边重又变回常羲房间摆设。我转头看看,二冰正撅在沙发上同常羲聊天,一脸痴愚,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下口水来。我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他竟然摆了摆手说:“别拍,别拍,我这正忙着呢。”气得我冲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二冰捂着脑袋从沙发上蹦起,冲我嚷嚷:“你这位同志怎么这么不讲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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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空消失这么久,你没半点担忧,还跟我讲什么文明?!”我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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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多大点事,常小姐跟我解释过了,你俩进了芬里尔的什么结界,不妨事,一会儿就回来。”二冰指指电视机上摆着的一架电子座钟说:“你自己看看,才过了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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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钟面绿色数字,果然才过去两分钟,只得在二冰身边愤愤坐下,端起桌上茶杯,闷声喝茶。芬里尔也一屁股坐在常羲身边,一支手臂搂住常羲肩膀,对她说:“盘瓠没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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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羲耸肩挑眉,答道:“他才刚取回精魂,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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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作为小九与常羲是素未谋面,但我心知几千年前她是我妻子,此时看芬里尔与她二人亲密非比寻常,心中涌出一股醋意。那时我刚上天庭不久,犬魂远胜人魄,肉身不过二十来年寿命,与她成婚没有几年便魂归天上了。常羲是肉体凡胎,也不知是如何出现在这现代,又如何与芬里尔搅在一起,更不知自我被打晕之后这几百年间发生过些什么。尽管理不出个头绪,我却明白一切都与那时不同了,顿觉心内酸楚,转脸看向二冰,他虽名义上是为大美妞而来,眼下看到面前场景却仍是嘻嘻傻笑,情绪并无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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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在座的都是知情人,我也不做遮掩,将这几天经历向他们详加叙述,又将心头疑问一一掏出,而常羲与芬里尔的事,却终是没有问出口。常羲始终面无表情,一脸淡然,芬里尔则笑眯眯听我连珠炮问罢,站起身来伸个懒腰,说道:“说来话长,刚才一番恶斗,现下腹中轰轰作响,也是好久没来这里了,不如我们出去找个馆子,边吃边说罢。”语毕便转身去到里屋,出来时已换下身上长袍,着一身烟灰色西装,头顶两个抓髻也拆散开来,一头黑发拢向脑后,松松绑成一个马尾,他本就高鼻深眼,如此一打扮,活脱脱一位西洋绅士,俊美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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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来到楼下,常羲从路旁停车位中倒出一辆铅灰色迈腾,其余三人分别上车,二冰吵着要吃秦镇酿皮,我们便向西出得城去,跨过沛河,芬里尔想是战得乏了,一上车就自顾自睡将过去,常羲则沉默不语,一路上只是听二冰说些闲话。几十分钟车程过去,来到秦镇,找一间路边小店座下,各自叫了凉皮与肉夹馍。店里没有其他客人,那酿皮和肉夹馍都是好准备的吃食,老板快手快脚地给我们端上桌,转身回到后厨,小店中只剩我们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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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掰开一双竹筷,将碗中凉皮与调料搅匀,挑起一筷子,问我:“你想先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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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盘算一会儿,决定还是从头听起,便问他:“我只记得我们九人在酒坛内抓阄,抓到第三轮,我刚刚取出绸包,后脑上就着了一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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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啃着肉夹馍,开始向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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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起阿努比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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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记忆深潭中细细搜索,抓到一个身影,阿努比斯,一身玄色短打,足蹬一双金线穿丝火纹靴,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温柔笑容,正是四将军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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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起得不多,只知形貌。”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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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努比斯的封地在东非一代,那时是古埃及。尼罗河流域之上的一层影子由雄鹰统治,唤作“雅卢”,雅卢王庭中有一位王子,名叫‘拉’,王子嘛,整天没什么事做,闲得发疯,渐渐地就在自己影子中呆厌了,便找来一只木桶放在太阳底下,用秘药将桶中光芒凝固为一种半固体,将自己周身裹成人型,只留下一个鹰头,降下人间,做了古埃及人的神,又继续用那种材料为自己捏出几个孩子,越向下捞材料颜色便愈深,捞到桶底,已是漆黑一团,他便塑了一头黑犬。阿努比斯抓住机会,精魄钻入其中,化身拉最后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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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努比斯之上有个哥哥,名为赛特,年岁渐长,眼看阿努比斯教会人们种植庄稼、织布酿酒,在古埃及人之中深受爱戴,声望渐渐将赛特甩在身后,力量也是日渐增强,十分嫉恨,便设计将阿努比斯杀死、尸体剁成碎块,扔进了尼罗河。阿努比斯的妻子伊西斯很是爱他,费尽千辛万苦将尸块找回,放在一个陶罐中呈给拉神,想讨个说法,拉神了解情况后,命令下人将阿努比斯尸身碎块重又拼好,制成木乃伊,这一做不要紧,却把阿努比斯的魂魄封在人世与大混沌的黑暗之间逃不出来,阿努比斯只得在那里做了仲裁者,手持一柄天平,审判死者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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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人将大混沌称之为“杜埃”,阿努比斯便守在杜埃边缘,用天平称量亡者的灵魂,罪恶深重者扔给混沌之中产生的恶兽吞噬,较轻的、纯洁的灵魂则可升往雅卢。由于惧怕灵魂毁灭,古埃及社会生活也因此安稳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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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神在人间呆过一段时间之后,力量逐渐减弱,古埃及也跟着没落了。公元前343年,波斯再度征服埃及,把神庙**奉的木乃伊全都拢吧拢吧,一把火烧个精光,阿努比斯的魂魄这才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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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被困在混沌边缘几千年,受到上古神兽混乱思维的影响,开始对封地民生不管不顾,而是常常将自己关起来,久坐在黑暗当中思考。几千年下来,性格逐渐产生了变化,正巧赶上父亲失踪,便吩咐四将军设计篡夺帝位。那四将军整天喝酒打猎,并未察觉养子这些年中思想的巨变,仍当他仁慈善良,是最适合为帝之人,只是碍于兄弟情面,不便直接要求王位,便应承下来,提出表面上由众人抓阄,实际暗中做手脚的方案。阿努比斯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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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同胞,选拔摄政王,提出抓阄方案,一切进展顺利,阿努比斯还打算对兄弟姐妹们加以利用,不愿把事情做的太露骨,便让了两轮空阄,没成想,在你身上出了意外。他看你将字纸绸包取出,心中急了,抄起手边酒坛就将你打倒在地,那酒坛本是普通物事,即便砸中,无非也就是昏迷一段时间,只是阿努比斯心狠手辣,暗用神力,想一击将你杀死,也是你多年来在人间历练不少,魂魄坚强,只得来自父亲的一半犬魂被激出体外,来自母亲的一半人魂却仍留着。我们都曾沾过血光,魂魄不洁,无法久驻仞利天,你的人魂当下化为一缕青烟,向着凡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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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努比斯见事情败露,干脆卸下伪装,以你的一半魂魄为质,要我们听他号令。我们余下七人一番商议之后,有四人决定辅佐阿努比斯,另有三人不愿与其合作,亦不想兄弟反目,使你散了精魂,便与他打个商量,将仞利天交于阿努比斯管辖,自我流放,不再重回天庭,互不相见,亦不再干涉天庭事务。阿努比斯未做非议。我是那三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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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人魂飘下凡间之后,便在一代代肉身之中转世轮回,你的养父、九将军中的老幺追随你下界,一开始作为狗身护你周全,时间久了,修得人型,便一直以父亲身份守在你身边。一代代传下来,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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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收住话头,叹一口气,将手中竹筷放下,取过一张餐巾纸,细细擦拭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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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二冰再也坐不住,“啪”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使了奸计都没捞着王位,显然就该着了我们小九当头儿,阴谋不成就从背后下黑手,好一个不要脸的狗东西!现在正牌狗大爷来了,你们还怕那个莫比乌斯什么?还不赶紧找到其余二人,再加上我,咱们五个对五个,未必就打不赢他!毛主席教育我们,一切反动势力都是纸老虎,你不打!它就不倒!不过话说……九儿这狗大爷魂也是个重要人质,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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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手把二冰刚才那一掌震倒的醋瓶子扶起来,提醒他:“是阿努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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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抿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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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兄弟说的没错。”他看自己一番话下来,大家已将面前食物吃尽,便说:“走吧,盘瓠,我带你去看一些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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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结了饭款,四人重又回到车旁,二冰拉开车门正欲上车,被芬里尔伸臂拦住:“我们要去的地方,凡人恐怕难以抵达,劳烦你自己叫出租车回去常羲住处等待,我们去去就回。”二冰一听不乐意了:“什么鬼地方二爷我无法抵达?上刀山下火海,难道二爷我还怕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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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答:“我们是要向上去往天界,刚才我也交代过,人魂不洁,虽然不是‘鬼’地方,但古往今来,能踏上这条天路的人魂屈指可数,有那么几十个,大多也是因为吃了什么灵药,”说到此处,他瞟一眼常羲,“洗净魂魄,才可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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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闻言摆了摆手手:“要说魂魄干净,那可再没人比得过二爷我,到现在连女人小指头都没碰过一根,如假包换的处子之身,纯阳之体。让我上车,给你见识见识二爷的童子功。”芬里尔看他固执己见,也就不再阻拦,只说:“要是半路上掉下来,我可概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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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四人坐定,常羲发动汽车向前驶去,只见路旁景色逐渐变换,先是绿化带中树木颜色由春绿变为淡紫,一盏盏路灯周身长出枝桠,然后从前挡风玻璃中看到的路面愈来愈宽阔,由柏油公路转化为水银般的一条长河,最后已完全分辨不出任何熟悉的事物。二冰稳稳当当地坐在旁边,一张大脸贴在车窗上,对窗外景色变幻大惊小怪。我们在无数不同城市的道路上行驶而过,渐渐地,城市与道路都消失不见,车子开进一片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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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车前出现一个庞然巨物,躯干有如猛犸,蛇尾狮头,两支巨牙从狮口中呲出,直向我们扑来。又听得身后轰隆声作响,扭头一看,一大群似牛非牛,身着黄紫相间斑纹的动物正呈扇形反向低头狂奔,间或有几头跳跃而起,可以看到头顶珊瑚状的血红色犄角。常羲未作理会,直向车前方巨兽撞去,我只觉脑中一阵剧痛,似有千钧之力砸在前额,再看那巨兽已穿过车体,一纵身便将落在牛群最后的一头斑牛扑倒在地,那牛徒劳地回头试图以角护身,一只眼睛正戳在狮头蛇尾兽左侧巨牙上,被戳个对穿,后蹄蹬了几蹬,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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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手抱头,喉中一口鲜血尽数喷在驾驶座靠背上,抬眼欲向芬里尔求助,却不见他身影,只有一头灰色大狗坐在副驾驶位,周身毛发蓬松,薄耳大尾,好似一头巨狼,只是脖颈中套了一只黑色项圈。他扭了脸,一双亮银眼睛正盯着我瞧。二冰从旁边弹起来,一把薅住灰狗尾巴,喝道:“这是怎么回事?快说!不然二爷让你的狗尾巴草上开出花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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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狗气定神闲地抬起后爪挠挠下巴,开口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嘛,人魂不洁,有质有形,我已化了犬身,故而魂魄可以穿过层层影子,盘瓠人魂尚在体内,刚才那一下,怕是被狮头蛇尾兽撞个正着,魂魄受了冲击。”二冰不依不饶,一根狗尾巴仍是攥在右手,左手向常羲一指:“那她又怎么没事?”芬里尔似乎很是惊讶,反问二冰:“你难道还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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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一愣:“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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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嫦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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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瓠肉身死亡之后,魂魄归天,在上层影天引起些波动,导致人间十日当空,庄稼尽数枯萎,地面酷热难当,有如红莲地狱,有位男子名曰后羿,力大无穷,箭法精妙,见家中田产眼瞅就要毁于一旦,气愤难当,欲上昆仑山顶去将多余太阳射落,帝喾见他英勇,便赐他一张神弓,后羿弯弓搭箭,唰唰几下便将九个太阳全都射了下来。帝喾又发现一个英雄,并且还不是狗,欣喜若狂,命常羲改嫁后羿,常羲二十出头便做了寡妇,虽说仍然思念亡夫,但耐不住寂寞难当,假意推脱几回,也就从了父命,又嫁与后羿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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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后羿虽然勇猛,性格却极暴戾,帝喾死后他将帝位强占去,滥施苛政,又是狼子野心,从常羲那听来三十三天情况,就开始搜集刚满百日的童男童女炼制丹药,欲羽化成仙,飞升到仞利天去,也把那天帝的位子来坐它一坐,不出几年,全国上下的孩童被他炼个干净,竟真炼出一丸灵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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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羲见他好勇斗狠,绝非善类,若真上得天庭去,不知要掀起怎样一场血雨腥风,便以庆祝夫君终于炼成灵药为由,摆酒设宴,将后羿灌得烂醉,自己取来灵丹吞吃了。药丸一落入肚中,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径自飘了起来,穿过无数人间之上的影子世界,直抵仞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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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盘瓠忙于治理封地,天界中连他狗毛都不见一根,常羲来到三十三天之后,见天兵天将一个个凶神恶煞,吓得东躲西藏,见广寒宫中是个清净无人的好去处,便躲将进去,正遇到我从亚萨园脱身归来,独自一个在那里喝桂花酒,神国之中我被缚在一块大石上,每日只见些前来喂食的丑陋女巨人,忽然看到一位花容月貌的柔弱姑娘,极是爱怜,就把她收在广寒宫中,多加照顾,一来二去,情愫渐深,娶了她为妻。自我流放之后,便携干爹及她来到人界,寻找盘瓠和九将军。只是我那干爹一直对常羲颇有非议,我忍了几千年,终于有一日顶起嘴来,一怒之下将他一人留在北京,与常羲来到西安,过了几年清净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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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听得目瞪口呆,不知不觉手劲放松,芬里尔尾巴一甩,离开胖子掌握,盘成半圈围住后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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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也是对不住你了。”芬里尔对我道个歉,我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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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回过神来,啧啧咋舌道:“这后羿可真够孙子的,老子还以为他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没想到是个食婴狂魔,我这虽然没吃过童男童女炼的血丹,但卤煮烤乳猪烧饼夹肉清炖蹄髈红烧肘子香辣猪蹄没少吃,又三十年守身如玉,修成一颗纯净的灵魂,才没被刚才那大象撞上,看来不禁狗大爷,回去之后连那猪大爷,也要拜他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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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咯咯一笑,尾巴尖儿缓缓地上下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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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冰在心中默默拜过烧饼夹肉,追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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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九儿可怎么办,照这么下去,天堂还没到,血就吐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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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瓠,之前你可曾变回犬型?”一直沉默不语的常羲忽然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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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魂回到我体内之后,我失去意识,曾变回犬型,只是醒来时又已是人身了。”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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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萨摩耶!”二冰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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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现在还不能在精魂之间随意转化,所以才没有獒剑。”常羲对芬里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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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里尔沉思良久,仍是没个办法,只得让常羲开车时多加注意。常羲却说,倒不如就这样一路撞过去,我体内人魂受不住打击,自然便会转化。二冰闻言凑身过来,附在我耳边低声说:“这女的虽然美若天仙,哎不对她现在确实是天仙,对你可够狠毒的啊,你俩真结过婚?你是不是在外边搞三搞四,同她结了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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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苦笑,一时间悲意顿生,便应了常羲的建议。随后我们先是穿过一片树林,树干上都生着人脸,五官皆具,嘴唇微张,一齐哼唱着什么歌谣,常羲面不改色地直撞过去,我又呕出几口鲜血,再看双手手掌,已经生出许多白毛来,几乎变成两只狗爪。芬里尔频频点头道:“常羲说的倒是没错。”二冰取出手帕为我擦去嘴角血污,对常羲说:“你先捡些小东西撞,要是手潮,换我来开。”常羲没搭话,二冰有点急眼,探身就要抢常羲手中方向盘,芬里尔一爪将二冰拍回后座,吩咐常羲:“按他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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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树林之后,我们已来到一片水蓝色草原上,车子穿过一人多高的蓝色草叶,我身上白毛越长越多,膝关节向后倒转,小腿已变成犬类后脚模样,穿过影子时我脑中已不像之前那么疼痛。车在草原中开了一阵,偶有几只淡粉色巨型蜈蚣从一旁游出,穿过车体,脚爪都是猿猴手臂模样,生满粉色刚毛,身体分节,每一节下方都有两个气孔,我趁一只蜈蚣穿车而过时定睛细看,那气孔竟是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似在搜寻什么,忽然目光聚集在我身上,两只毛手向中间合去,我心中诧异,以为那猿脚蜈蚣要来捕捉车子,不由身体一缩,前脚伏地,后脚弓起,准备迎战,然而那蜈蚣未作停留,仍是左右摆动身躯游动,猿猴手臂只是从地上捞起一只有些像是天牛的血红色甲虫,身体分节处张开一条小缝,将甲虫填进去,旋即又再合拢,若无其事地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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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似已来到草原边界,只见车窗外掠过的草叶渐矮颜色减淡,转为鸽蛋青,前挡风玻璃中视野也逐渐恢复,一座白山显露出来。说是白山,却并无山峰的坚固质感,倒像是一团发光烟气,被山峰形状的透明容器盛了,容器轮廓虽不会变化,内部却是翻涌滚腾,变幻莫测。芬里尔扭头看我一眼,我全身上下只剩一张脸仍是人面,其余部分已都化为白狗,被来自白山的光芒一照,闪烁生辉。
“看来是差不多了。”芬里尔咧嘴一笑,灰黑色尾巴兴奋地左右摇摆。“去吧,常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