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的手脚都很快,生怕慢了一拍就要被责骂。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隔着金藤面红酸枝镶贝雕山水大粉屏,便能看到那腾腾升起的白浓仙雾,一股淡淡的玫瑰菊花若叶香幽幽滋入心脾。
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她伸出一双凝脂般的葇荑,挽了些许清水,抚在盈亮如雪的玉肩上。唇绛微抿,嫣如丹果,细细密密的水珠婉若是一串水晶珠链一般,衬得她的锁骨愈发却清冽胜雪,领如蝤蛴。额前薄薄的发丝与身后垂入水中的三千青丝,都沾上了莹莹水汽,在昏昏暗烛之中,雾颜氤氲,闪烁着令人倾醉的光芒。
阳颜在扣金雕莲楠木浴桶内泡了许久,有些怔怔。她看着前后忙碌的几个宫娥,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们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真的……“她有些难以启齿地双手空挥着,才吐出几个字来,”很讨人厌?……”
在旁伺候的几个宫女登时惊吓得不敢说话,其中一个只得硬着头皮昧着良心说道:“主子多虑了!奴婢怎敢这般想主子,您这般善解人意,岂是奴婢这些下等人可以评论的。”
听惯了这样的奉承话,阳颜也是心知肚明,她发现身边竟从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自己,究竟对她抱有怎样的看法。
“算了,讲了也是白讲。”
一旁的宫女相视不语,只觉无言。
刘沪来的时候,衣服被淋得有点湿,几人连忙有条不紊地替他擦着袖子和身子。阳颜则是一口吃着一个香酥蛋品,优雅地仿佛正在喝下午茶一般。刘沪含着微微的怒意看着她,说道:“愈发不懂规矩了,真当朕是透明人般的么。”
阳颜微微尝了一口酸辣汤,举起汤匙笑道:“皇上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哪轮得到臣妾。臣妾只管不停地吃醋了。”一到刘沪这儿,阳颜便自动换了口吻,尽量克制自己不从嘴里蹦出些英文单词。因为之前与刘沪相处只时,阳颜就因此问题好几次碰壁,刘沪差点儿打算传了江湖名医来替她整治着说胡话的毛病。
刘沪听了面色缓和了些,说道:“惯会油嘴滑舌。”说着,他便起身抚了抚阳颜的脸,坐到她身旁。
阳颜有些抵触,稍稍挪开了身,说道:“臣妾还不是怕皇上公务繁忙,忘了如何与臣妾说笑玩闹了。”
刘沪只是浅浅一笑,并未作答。
她想起前些日子云溪说的话,就有意无意问道:“听说那东炎国的提亲队伍不久就要到了,这长公主的婚事,还准备的顺利?”
刘沪的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淡淡说道:“她是我亲妹,亦是嫡出。朕该给的都给了。”
“联姻是喜事,皇上应该高兴才是。怎么皇上这样,是有什么心事?”阳颜搁下汤匙刻意说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那蛮子狡猾,欺我北土。不知他们习得何种妖术,击溃我不少军马!”刘沪虽面上不作喜怒,还一一夹菜吃,但是阳颜能从浑厚沉重的语调中,听出他的愤怒与忧心。
“皇上别急,臣妾觉得呢这次战事应该很快就会结束的。”
刘沪顿了顿手,若有所思得看了她一眼,问道:“哦?何以见得?”
“您想,他们学会妖术,首先肯定有人教他们,否则他们也不肯能凭空就学会了。而且,这个人仅仅是把他们当做试验品再利用而已,我想应该不出几日,他看到了自己实验的成果也许就会满意的离开了。”这是阳颜闲来无事中,分析所得。
“试验品?此话怎讲?”刘沪眯着他狭长的丹凤眼问道。
“因为假使那个Boss……就是控制者,真的想要侵犯我们国土,杀我们个落花流水的话,他为什么不找跟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敌人,东炎国来对付我们呢?以东炎国的实力,再加上点妖术,我相信就凭我国那些肉体凡胎的士兵是根本战不过他们的。光光一个突厥就能让我们略感头疼,更别说一个大国了。”
“继续说下去。”
“照我的推理,那个控制者算是一种练习,一种试验。虽然他的手法还不够成熟,因为不能完全击溃我方战军,但是我觉得,他的实验应该算是成功大半了,我不知道他下一步的具体计划会是什么,可是截止现在这个情况来看看,他很快就会离开这里。”阳颜说这些,不过是想炫耀自己的见解一番,不想被刘沪以为自己只是虚有其表的花瓶。
她原想着听到刘沪的赞赏,只是看着他并不做任何反应的,心里有些不爽气,便撇了嘴轻飘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儿。
刘沪只是垂首,漫不经心的夹着菜,并未看见,反而问道:“朕问你,为何你能如此笃定他很快就会离开,而不是一直留在此地,反复练习你口中那所谓的实验呢?”
阳颜听他问起,心下颇自得意起来,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开会的时候,一手反撑会议桌,一手举着一支原子笔的样子。她有些郑重其事地搁下手中的银箸,道:“因为他现在仅仅是一个新手,新手是需要升级的。如果一个新手一直待在新手村里不出去做任务升级,那他还不如趁早退出游戏。”
刘沪睨着阳颜,眼底藏着深不可测的疑虑,又笑道:“将这场战争比作一场游戏,你的这番见解可比朝上那群庸能迷信之臣,能令朕受益得多啊!”
阳颜自信优雅地笑了笑,“其实,臣妾能想到的,皇上一早都能想到了。臣妾只是卖弄卖弄小聪明罢了,惹皇上笑话而已。”
“既然你对突厥之战都能有如此大的见解,那么相比对东炎国此次与我西楚联姻,你莫不是也有诸多体会?”皇上抿酒一瞥道。
阳颜此刻浑然未察觉刘沪的意思,径自思量几秒后,说道:“臣妾只知道这次东炎国很重视这次联姻而已,别的也无法体会。”
“哦?菱儿刚才还颇多言论话议突厥,怎的反说道东炎国就如此拮言了?”刘沪心中愈发疑心起来,说道。
阳颜掩袖道:“臣妾只是觉得,两国联姻,是好事,东炎国这么重视,下了大么大的聘礼,还带了这么多人来,甚至带了个什么奇珍异宝过来让我们鉴赏。足矣证明想要迎娶长公主的心是多么诚挚了。”阳颜正在说话着,云溪在一旁突然轻轻咳了两声,引得两人一时瞩目。
云溪见状赶紧跪下身来,说道:“皇上恕罪,主子恕罪,奴婢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一时喉中生痒难耐,这才失仪。”
刘沪瞟了一眼云溪,只说道:“怎么,玉蝶宫的奴才如此尽责?患了疾还要在一旁伺候?”
云溪听闻心中一紧,连忙跪下,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