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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兄 妹 相 见

第二天,也即大汉元封三年(公元前一零八年)六月二十六日,刘彻连下两诏。其一为册封刘细君为江都公主,领长公主之仪,邑三县;其二为遣江都公主刘细君远嫁乌孙国,以妻其王昆莫,八月十六即自长安启程。同时,册封乌孙昆莫猎骄靡为西海郡王、车骑都尉,授金印紫授。丞相石庆,大司马卫青、御史大夫倪宽此三公送公主至渭城,拔胡将军郭昌、因于将军公孙敖、贰师将军李广利、轻骑将军鞠达护送公主至右扶风。授大鸿胪壶充国为正使,司空轩丘枳、博士屈突韬为副使,晋虎贲校尉公乘举为都护,领将军衔,晋琢郡尉刘煦为副将,领御林军八百护送公主到乌孙国。内臣桓桂为公主家令,胡骑校尉宋炳为公主府门尉,食俸一千石。治粟少府田更随往河西视察农事,谏大夫郑叙随往监察京西诸郡县官吏,羽林赖祖光随往检查巡视边郡兵马战备情况。并遣使信多路驰报各地,以早日使沿途郡县长吏尽知。

数日后,近京的府尹、太守、关内侯、列侯纷纷派员或亲临京师,向皇室道贺并向公主赠以金银玉帛等嫁品。有些王爷不惜年迈之躯乘车来京,谒见刘彻和刘细君,隆重之势不亚于皇上过寿。宗正刘安国更是事无巨细,躬亲每事,惟恐有什么疏漏。卫皇后也想在这件事上显一下身手,把大内安排得井井有条,按太子大婚之礼格进行操办,场面宏大奢华。

由于博望侯身染重疾,刘彻就命长信使君堂邑父来宫内,向公主及随嫁人员介绍西域风土人情,并教了一些常用的西域土著语言。江都公主也利用闲暇时频频走访皇族中的长者和朝中重臣。迎来送往,好不热闹,皇宫上下全都浸没在喜嫁气氛之中。诏书所列出送嫁公主的各方大员也都积极准备,惟恐不及。

都护副将刘煦此前正押送琢郡囚徒,赶赴朔州上郡。得旨后即马不停蹄,星夜急驰直奔京师而来。听传旨者未央令南门翕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并称还有一个妹妹且将远嫁乌孙后,刘煦喜忧各半。喜的是自己在世上还有一个亲人,忧的是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将远嫁他国。回想自己的身世,这位年仅二十岁的少年不仅戚然落泪。当年刘建为江都太子时,喜远游,游乐时常常浪迹于花柳歌楼。一日,他与勃海王子刘茂行乐于琢州青楼时,见一绝色歌女便用重金买下。这位名叫赵莹莺的歌女本为良家之女,因家道衰败,迫于无奈才上了青楼。刘建赎她出火坑,她自然感恩不及,遂以身相许。贪色的刘建与她假惺惺地“恩爱”三月有余,不料想却被刘非得知。刘非闻讯之后大发雷霆,以国中有事为由,令其速归。刘建只好不辞而别回了江都,赵莹莺发现刘建走后,哭得死去活来,几度欲去轻生。刘茂见不好收场了,只好全盘托出。说刘建为江都太子,他日之后必将为王,不可能会娶一个青楼女子。伤心之极的赵莹莺再度想自杀时,发觉自己已有身孕,肚子里的小生灵使她暂时放弃了死的念头。

心细的刘茂夫人得知这一情况后,五次三番地劝说,终于用巧舌说服赵莹莺,嫁给了早已对她垂涎三尺的琢州商人李营做了小妾。待生下刘煦数月后,赵莹莺即忧愤而死。而李营也知道刘煦为江都王室骨血,想日后狠狠地敲诈江都王室一笔,所以自幼待刘煦尚不薄。不想刘建却因谋反被迫自杀,更使他始料不及的是连刘茂也因谋反被迫自杀,并因自己同渤海王刘茂交往过密,最后也落了个身首异处地的下场。李营事发时,当时称作李勃的刘煦年仅十五岁。在父亲即将被枭刑时,他悲痛欲绝,居然说出了语惊四座的话:“既父当死,子也当诛,我情愿替父一死!生死皆为父子!”此话一出感动得李营泪流满面,说道:“我李营一生多恶,能有此子足矣!”说完仰天大笑……刘煦见父被杀,也拨剑欲自刎,被琢州太守令孤儒夺下宝剑。刘煦跪在令孤太守面前,声泪俱下:“既然大人不让我死,那就恳请准我为亡父守灵三月。之后,生死全由大人处决!”令孤儒含泪依了他。三月后,令孤儒召刘煦从戎,因其聪慧机警,屡得擢升,二十岁便做了琢州郡尉。

刘煦身材颀长,面庞英俊,双目有精,腿脚轻捷,大有世家子弟之风范。他来到京师后,来不及歇息便直奔皇宫而来。这一天,他一改平日一身戎装,着一身湘绣青衫,乍一看如一儒雅秀男。“叩见陛下!”刘煦在皇城寝宫里第一次见到他的皇叔祖。见到刘煦,刘彻满心欢喜,急忙扶他起身,连连说:“吾儿快快起来,又非大殿,不必拘于礼节!”他端祥了刘煦良久,又是啧啧赞道:“好一个郎将,见到你,就好像见到了朕当年的影子。东临(刘煦字东临)呀,你今年该二十岁了吧?朕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曾在南郡徒手获虎一只猎豹三只,群臣皆称朕神勇。二十岁,前途如朝阳,不可遏制,不可阻挡呵!”刘彻亲自为刘煦正了正衣冠,并将他拉到自己身边跪坐下来,接着又说:“你已经见到诏书了吧!朕已命你为督护副将,协大鸿胪壶充国、博士屈突韬、司空轩丘枳送公主到乌孙。此次远行,皇室随员仅有你一人,肩上担子不轻呵!为此事朕曾思量再三,并又与宗正刘安国几次商榷,觉得东临你去比较适合。率军远举,任重道远,决非纨绔子弟所能及也!”

“谢陛下信得过煦,定当鼎力,不惜甘脑涂地……”刘煦一副诚慌的样子。

刘彻看了一眼刘煦,又起身慢悠悠地踱开了步子:“东临,你的身世自己可能也知道的并不多。你祖父是朕的兄长,算得上是位英雄。但你父亲却是个贪色、贪权之徒,自古万恶淫为首,他毁就毁在了这里面。你父尚为江都太子时,邯郸商人梁符得一美女,欲献给你祖父易王。你父得知此女子奇美无比,竟然抢占去。梁符非常气愤,说天下哪有儿子跟父亲争妻夺妾的呢?你父亲听说后便派人去杀梁符,未遂。梁符逃脱后来京师奏报朝廷,众臣齐口说你父当诛。朕念你父虽贪色丧志,但未顽劣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便赦免了他。然你父非但未痛改前非,反而愈演愈烈。在你祖父去世后,他竟在易王灵堂之上先后与你祖父生前所爱美姬****,人数多达十余人。你姑母征臣郡公看不过,说了他几句,结果,你父亲也将她****于灵堂之上……后来,你叔父淮阴侯刘定国将此事奏给了朕。朕也气愤之极,但念你祖父尸骨未寒,不宜用刑于你父,他毕竟是朕的亲侄儿呵!可他却依然如故,仍不思悔改。东游辛台时,竟强令四个女子裸身与他同乘一小船,然后故意摇船,四人全部落水身死。他还在后宫内将你祖父的后妃扒光衣物捆于树上,让羯羊与之交配……”听到这儿,刘煦掩面唏嘘不已。

“宗室出异类,最让朕痛惜。朕除你父,也是不得已。一开始朕就知道有你,朕却未加追究,今天又给你将军身份,煦儿,可知这中间的因由?”刘彻问道。

“刘煦不知,妄想是因公主……”

“这只是其一。你更应清楚,你父王所犯死罪,若株连,连朕也是在九族之列。况且,朕也不想让易王绝嗣无后。今朕决意以你大汉宗室、江都王子身份出使乌孙国,让乌孙及西域诸国知道我大汉的诚意。况且——”刘彻略略顿了一下,又低头捻须说道:“朕也是垂垂幕年之人了,一直在想借个机会儿,再复江都国,并以你为王。你出使西域,载誉而归,那时,既便反对复江都国的人,恐怕也不会说什么了。”

刘煦听了淡然一笑:“刘煦生在民间,一出生就是王室中的一宗丑闻,故也从未想过称什么王侯。既便一介平民,也应以国是为先。所以,陛下之意,煦领了,但……”

“是呀!有人仰慕王侯有人远避。”刘彻颇为不悦地打断了刘煦的话:“生于民间也非他人之过,即便朕有过在其间,然而朕不是已经在补偿过失吗?大丈夫应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而不居其华。人各有志,朕绝不加勉强。朕当初也不愿当这个皇帝,朕即位时只有十六岁,十六岁能干什么?能懂得什么?设若当初先帝传位于易王,那你将是什么呢?易王好武,朕不如他,河涧献王善文,朕也不抵他,可归根到底先帝还是把大汉交给了朕,而余下十三王皆王于弹丸之地。其他宗室诸王中也不乏有贤者,然而常年厮守一地,要么玩物丧志,要么骄横犯禁,要么远避烦嚣、寄情山林、不复人事。这也似乎是朕之过,但又不全是。朕总以同裔理应宽仁,对诸王少加节制,才造成这种局面。所以,朕希望你首先做一个有用的人,至于说你可否愿被拜侯封王,主要在于你自己。不过,朕还是希望你象河涧献王那样,做一个人人称颂的好王侯!”

“王侯者,皆有功在国家。若仅凭祖上之荫而王侯,煦情愿永为布衣。当年,刘煦哭堂救父,出于为人子之孝。今承命出关到乌孙,出于忠于皇室社稷,决无他图!”刘煦双膝跪下,动情地说:“大汉万里江山,守边将士何止万千,难道我刘氏之人就不可成为其中一员?陛下不杀刘煦已是天大的恩典,煦定不负皇命,忠于职守,完成使命!”

“好!”刘彻爱怜地将他扶起:“有些事你日后会明白的,在家是祖孙,出则为君臣。朕已责宗正复你汉室王子之位,又因你太年轻,虽为王子,仅给你副将之衔。你大事要多听公乘将军的,谦和处事,尊重同僚。好了,你去看看公主吧,她已迁居于长乐宫。”

刘煦欲言又止,只好告辞。他知道这位皇帝刚腹自用的脾性,若再次推诿,必然会惹他生气。这几年的艰辛使他淡漠了权贵,他之所以愿意复姓为刘,并非是看中是王室之威,而是他发现养父抚养自己实际上是一种交易。况且,江都王族已被夷灭,别人避之不及,既然天命不可违,不如从之。刘煦才出宫门,内官长丞刘厉便差人将他请到内官丞衙。他才跨进衙门口,着一身灰色官袍的刘厉,便急步迎过来,在刘煦面前双膝跪下:“奴才叩见颖水侯!”

刘煦微蹙双眉:“恐怕大人搞错了,东临乃琢州郡尉,何来颖水侯?”

刘厉满脸堆笑,这种笑让人感到了下贱。他跪着用手撑地往前移动了数步,说道:“奴才奉诏行事,皇上已册封您为颖水侯了。奴才恭喜侯爷了!”说完,他又回头又恶狠狠地对跪在一旁的几个属下说:“快去把诏书和侯王的银玺紫绶取来,呈给侯爷!”属下们听了急忙起身,连走带跑地赶回了府衙。

“你也起来吧!”刘煦看了一眼这位只会盲从附和的内官大人,悠长叹道。仕途险岌,像刘厉这样的庸僚也是身不由己的。刘厉这才连连称谢地站了起来,讨好地说:“奴才也是亳州刘姓……”

“是吗?”刘煦有些反感,他从衙役手中取了那些东西转身就走。刘厉又一次跪拜上:“恭送侯爷……”

出了内官衙,刘煦决定前去看望公主,虽为兄妹,他至今还没有见过她。在宫人的引导下,刘煦又走了半个多时晨,才来到长乐宫。刘煦刚要进去,被几个持刀卫士拦住。“你是何人?”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厉声问道。

“你是何人?”刘煦有些恼怒,反问道。

“江都公主尉门卫宋炳。”军官傲然答道。

“可曾任过军职?”刘煦又问。

“胡骑校尉。-----你到底是什么人,口气怎么这么大?”宋炳不由多看了这位青衣少年。他在城门校尉府供职多年,细想了一下,皇家王族仕大夫中并没有此人。

“这个------你认识吗?”刘煦递上连他自己还没有看一眼的那柄银玺。

“您是侯爷,奴才有眼无珠,得罪侯爷了!”宋炳抱拳谢罪。

刘煦爽朗一笑说:“不是什么侯爷,末将是前琢州郡尉,现都护副将。现来觐见公主殿下,有劳通报一声。”

“噢,侯爷请!”宋炳作一副请的手势。立于宫门右侧的府令桓桂这时才醒过神,急忙大声喊到:“江都王子、颖水侯、都护副将刘煦侯爷到!”宫内纷嚣声顿时嘎然而止,所有人都肃然立。待刘煦走近时,宫内人均向刘煦施礼问安。

又是一阵儿的曲廊回亭。刘煦大步流星地朝后宫走,惹得不少宫女热眼望着这位风流倜傥的少年,不时或窃窃私语或掩面而笑。临到越秀阁时,桓桂说:“侯爷,到了,容奴才进去报一声!”

“不用了!”公主如莺般的声音过后,拨开珠帘从室内走了出来。在众多宫女簇拥下,公主如一株出水芙蓉,妖娆妍丽,迤逦而来。刘煦急步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了,他意识到这位没有谋过面的妹妹已不是昔日的细君姑娘了,而是大汉江都公主,未来的乌孙王妃。想到这儿,刘煦心里又是一阵隐隐作痛。他艰涩地双手抱拳说道:“见过公主!”

公主早已泪流满面,她急步奔了过来,紧紧抓住了刘煦的手说:“阿哥!”热泪便顺着脸颊滴在刘煦的手背上。虽为生平第一次见面,但终究有骨肉之情,兄妹二人此时都觉得有一种久别重逢之感。心里也都有一种对命运的哀怨、涩苦的感叹,又有那种重见亲人的喜悦。

“妹妹好福气,看这么多嫁妆,天下有哪位女子可比?”刘煦努力地克制着感情,故作轻松地劝慰公主说:“我也是天下的福气,有你这样漂亮的妹妹,并且马上要嫁到乌孙国做王后,天下之人谁不羡慕呵!”

公主无语,只是嘤嘤哭泣。二人进了室内,对面跪坐。刘煦叹了口气说:“妹妹心苦,我不问也当明白。人人都想生于帝王之家,可他们哪里知道皇家的苦。陛下睿智,文韬武略,然而今天居然也跟我谈起了当皇帝的烦恼。甚至还说,论武他不敌祖父易王之勇,论谋不如河涧献王之略。今虽高居殿堂,举事也难。今天下诸侯王已达数百人,多为骄奢淫徒,不会跨马拉弓,不能砚墨习文。后宫之中虽有公主数人,然不是愚钝平庸,就是刁钻古怪,论德才哪一个可与妹妹比?是呵!乌孙国是太遥远,但若他日踏平匈奴,去乌孙也会朝发夕至……”

公主依旧忧思重重地说:“谢阿哥宽慰。妹妹虽为一个弱女,足未出户,面未当庭庐,但世道之险,人间之恶,也早有目睹耳染。自古皇命难违,即便是不归之途,我也义无反顾……”

刘煦听了神色幽幽:“大汉威仪天下,德昭万里,乌孙国人会敬重你的。况且,此次随员过千,你也不会感到孤单。”

公主听了惨然遥着头说:“迢迢万里,终究还是天隔一方!”

刘煦没再说什么。沉寂良久,才又问:“你可否跟叔父姑母们讲过?”

“七位叔父,如今只有两位尚在人世,我已修书过去。连日来,各郡国诸侯纷至踏来,却独不见二位叔父和征臣姑母。”公主怅然答道。

“你且不要着急,离仲秋尚有些日子,叔父们一定会如期赶到的。近日关内多雨,东郡路断桥裂,路道难行,估计过不了几天,他们便会赶来。”刘煦自然也希望见到叔父和姑母们。

“若是能见一面自然更好。”公主长长的睫毛上还闪着泪珠。

刘煦又好生劝慰了公主一番,见天色已不早,便向公主告辞回寓所而去。见宫中人对自己那副奴颜,又使刘煦几多感慨。出了长乐宫,刘煦刚要翻上马,不想又有人喊住了他:“将军且慢!”

刘煦转身一看,见一胡夫朝他奔来。便问他:“有何要事?”

“我家老爷请将军。”胡夫施礼答道。

“你家老爷是何人?找末将又有何事?”刘煦纳闷,觉得有些蹊跷。心想,此次才来京师,并无人知晓呀!

“乌孙国使臣奴加摩。”胡夫答道:“至于什么事,奴才也不知道。”

刘煦也听说南门大人说起过这位奴加摩精明过人,今天算是领教了。他前脚进京,他居然就后脚跟上了。转念一想,早晚也得相见,不如现在就去。便翻身上马随那胡夫扬马直奔通蕃馆。

通蕃馆隶属大鸿胪府管辖,专供各国来京使节居住。随着大汉同周边列国交往的增多,各国使节来师京人员也随之逐年增多,通蕃馆也几经扩大,现已有数十里的范围。穷国小国的驿馆由汉中央统一建设,而富国馆驿则自己建设,并有保持各自风格,林林总总,形形色色,成为京师一道独特的景观。西域各国使臣往往居于东侧,由于同大汉政府来往的较晚,所以暂时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馆舍规模较大的除匈奴外,吐蕃、朝鲜、大理、有象、身毒等国的馆邸也都很大,而且为常住。尤其是匈奴的馆邸,几乎占了半条街,不仅有官邸豪宅,而且还有很多胡式酒楼乐台。精明的匈奴使节和商人们看准了世家子弟王孙贵族们猎艳的心态,时常会用一些美貌的胡姬伫门拉客,也自然会有一些纨绔子弟醉迷于胡姬酒家,有的竟达数月不归。只是近来匈奴同大汉交恶,胡人酒家生意才略显清淡了些。

此时天色渐晚,街市华灯初照,一片辉煌。街面上人很稠密,刘煦只好下马徒步。他一连赶走了几个拉客的胡姬,心里又徒生怒火,有些后悔到这种地方来。这时,左边一胡人酒楼旁的叫骂声引起他的注意。“看什么看,老子是谁你们知道吗?说出来吓死你们!”一个中年男人大声叫骂:“他娘的,老子花了钱,想怎么就怎么,连皇上也管不了……”

那男人边叫骂边在街上当众撒尿。他一手搂着一胡姬,竟然让胡姬为他撩袍解带。那两位面貌娇好的胡姬迫于他的淫威,只好无奈地低头含羞待弄着他。那汉的两只手也没闲着,还时不时地捏一下这个,摸一下那个。还打着酒嗝说:“放心吧!小娘子,老爷我有的是钱!”

“你这厮太无礼!”刘煦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冲上去朝那汉子当头就是一拳:“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岂能容你这厮撒泼!”

那汉子猝不防挨了这一拳,应声倒下,发出宰猪般的嚎叫:“娘呀!”这时,有三四个家丁匆忙跑过来把那汉子搀扶起来。这一拳把那汉子醉劲砸醒了不少,他摇摇晃晃抖了抖衣衫,尖叫着说:“娘的,你吃了豹子胆了,太岁头上敢动土,敢打公孙少爷我!小的们,给老子上,打死他!”

几个家丁像恶狗一样扑来,刘煦轻轻一拨,那几个家丁便爬在地满地找牙。“想必你这厮就是公孙敬声了!”刘煦轻蔑地啐了口痰,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说:“公孙大人一世英明,你别毁了他!”刘煦早听说过公孙贺有这么一个无赖儿子叫公孙敬声,堪称京师一霸,无恶不作。据说公孙贺共有三个儿子,由于前两个少殁,独剩敬声,所以公孙贺对他百般溺爱,虽自幼不学诗书,及长后又不务正业,但公孙贺还是为他谋了个城门校尉军职。敬声到军中后依仗其父为太仆公,其母是卫皇后的姐姐,做事有恃无恐,胆大妄为。他在北征作战时,竟私吞饷银九百万贯之巨。后来被人告发,下了狱,经卫后出面才得以保全性命。不想这厮恶习难改,才出大狱不久就又到处撒野。

“既然知道老子是谁,你还敢动手?”见刘煦转身已走,公孙敬声才大声嚷了一句:“有种的留下姓名!”

“今看在公孙大人和面上,饶过你这一次。本人乃颖水侯刘煦!”刘煦头也也未回。围观的百姓听了,又是一阵啧啧称赞声:

“——谁说王室无闲辈,看这位侯爷多仗仪!”

“就是,你看刚才那几下子,多过瘾。真是位英武的侯爷!”

“今晚没白来东市,算是开了眼见了。公孙太仆家那敢跟侯爷斗呀!”

到了乌孙驿馆,刘煦的努气还未消尽。面对奴加摩等人繁多的礼节,刘煦仅作了简单的回应便坐定一方:“末将刘煦,本守琢州,奉旨都护公主赴西域。煦本为武人,不善辞令。今承蒙使节大人盛约,来此讨扰,但先约三:一不饮酒,二不听歌,三不谈政事。”

众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这时,接刘煦的胡夫在奴加摩耳边耳语了一会儿,奴加摩这才颌含一笑:“颖水侯侠肝义胆,让奴某等佩服直至!”说罢,奴加摩用乌孙语将刘煦路上拳打恶奴一事,向众人讲了一遍,众人均称刘煦英雄。“阁下放心,乌孙人守义。将军既然有约在先,奴某也不再勉强,那就喝几碗马奶吧!”

这时,一个仆人将一大木碗马奶呈于刘煦面前,众人纷纷端起木碗面向刘煦,奴加摩又开腔道:“来,在下敬颖水侯一碗。”刘煦并未喝过马奶,刚放到口边便有一股酸味扑来,但还是强忍着喝了下去,除了头一口难以下咽外,落下肚后也没发觉有什么不适。

“今请将军来,也没有其他事由。将军也将赴西域,不妨先认识一下。奴某也是行伍中人,能结识将军这样的少年英雄,乃是奴某一生之荣幸!”奴加摩笑着说。

“使节大人抬举了。刘煦若初生之犊,并未见过什么场面。有幸同大人同赴贵国,是煦之福气。将军见多识广,恳请多多赐教!”刘煦诚恳地说。此时,对奴加摩的看法也改变了不少。

“用你们大汉的话说,君子相交诚为本。将军虽为宗室,然十分诚恳,实在是可敬,可敬!”

“诚信乃立事之本,人尽恪守之。”刘煦望着奴加摩说道:“大汉名播天下,不是凭借的武力。大人不觉得我皇十分诚信守约吗?君尚此,臣亦然也!”

奴加摩笑道:“这就是鄙人的收益。自来汉,觉出敝国与贵国相比,自愧弗如的地方有很多,也就是我们该学的东西有很多。不过,好在日后我们在一起的机会还很多,今后会向将军讨教。”

其实,马奶即为胡人所饮用酒,几碗落肚,刘煦竟有些微醉了,话自然也到了兴头上:“方才末将毒打了公孙太仆的儿子,若末将不是王子,可能会拨刀取其首级。刘煦虽为王公诸侯,但向来怜悯百姓。堂皇转眼凋零,喧腾后即短命。‘长太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岂余身之殚殃兮,恐皇舆之败渍!’数百年前屈子就有过样的浩叹,而今的某些皇亲贵胄却浑然不觉,真真可悲。”言罢,刘煦取两支筷子,愤然向丈余远胡姬所捧盘中牛头的双眼刺去,那两支筷子不偏不倚恰好刺中牛的两眼。胡姬惊叫一声,盘子从手中滑落下来。

“好一个武功盖世的侯爷!”奴加摩赞道,将案几轻轻往前一推,从胡姬手中滑落的盘子正好落于案几之上。刘煦也对奴加摩武功技艺大加赞赏,堂内顿时赞声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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