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衿接到儿子的电话后大是震惊,难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慌忙跑到隔壁去将这个可怕的噩耗告知了王三德。
王三德如遭雷击般僵立在门口,无法置信地看着宫子衿,半晌说不出话来。宫子衿不敢让王三德开他的货车,赶紧出门找了辆出租车,两人一起赶到市里医院,直到揭开叶芳芷脸上盖着的白布,王三德才“哎呦”一声叫了出来,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宫子衿看着叶芳芷依然美丽的脸庞,那面色如白布一般苍白,只有额头处的伤口触目惊心地泛着黑红。宫子衿心里无比难过,叶芳芷虽与她关系不算很密切,但也是天天照面打招呼聊天之人,突然就这样遭遇横祸,真是让人无法接受,人生怎会如此无常,昨天还笑靥如花活力充沛的女子,如今却苍白地裹在这一幅白布中,再无生息,留下了太多的不舍与遗憾,留下了……宫子衿忽然想到莫桑璃,她还这么年轻,还在读书,天呐,这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忽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宫子衿转过头去,不禁一惊。
莫桑璃站在门口,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白被单下母亲苍白的脸,整个人像定住了一般,一步也走不动了。
尹天石站在她的身后,一直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该怎么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三德也听见了声响,转过身来,愁眉苦脸地看着莫桑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宫子衿看到莫桑璃无比苍白的脸,也很是心疼,慢慢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小璃……你别太难过……”伸出手想去扶住她。
莫桑璃像是没听到一般,忽然伸手挡开了宫子衿,摇摇晃晃地走到母亲床前,眼睛直直地瞪着母亲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机的脸,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眼睛里仿佛一片空洞,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
尹天石不放心,忙跟了上去,陪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对她一直的僵立不动感到有些不安。
他试探着轻声道:“小璃……”
“不是有黑甲天神吗?”莫桑璃忽然喃喃说道,眼睛仍呆呆地看着母亲,“我妈妈一直很相信黑甲天神,可为什么他不救她,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唯独不救我妈妈,为什么?”
宫子衿一惊,看向儿子的背影。
莫桑璃的话像一根根刺一样,刺在了尹天石心上,说不出的疼痛难受,他无言以对,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尹天石无比愧疚地看向莫桑璃,却发现她忽然身子一软,忙伸手抱住了她,见她双眸紧闭,面色惨白,整个身子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不禁感到害怕:“小璃!小璃!你醒醒……”
宫子衿吓了一跳,忙过来伸手摸住莫桑璃的脉搏片刻,松了一口气。
“妈,她怎么样?”尹天石焦急地问道。
宫子衿摇摇头:“她没事,只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别喊醒她,这样的昏迷对她来说,比硬生生地面对伤痛要好得多。”
尹天石看着怀里苍白又安静的女孩儿,想到她内心所遭受的巨大哀痛,整个胸腔都感到生疼。对不起,小璃,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先救你妈妈,我一定不会让你遭受这么大的悲伤与打击,可是现在……对不起,我除了能跟你说对不起,什么也做不了……尹天石将莫桑璃紧紧拥在怀中,满脸的愧疚。
王三德见莫桑璃晕了过去,慌了一下,愣了一会儿,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为叶芳芷筹办丧事的这一周是沉重难熬的,即使秋高气爽阳光普照,却仍觉阴翳满天,灰色的阴霾压抑在每一个相关的人心上,挥也挥不散。
尹天石十分担心莫桑璃,却又不好天天待在家中不去上班,只得趁着上班时每一次外出的机会,悄悄地立于云端之上,默默地注视着那幢小楼里那个安静的身影。
让他十分担心的是,自从那天晕倒之后醒来,莫桑璃就像是游离在了整个事件之外,异样的安静,母亲的丧事她完全不过问,任由继父王三德去处理。而她每天所做的,就是呆呆地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个变形碎裂的手机,呆呆地看着衣柜门上挂着的那件长长的礼服裙。
王三德从交警手中拿回了叶芳芷那部几乎被撞碎了的手机以及一个被压瘪了的衣盒,交给莫桑璃时,她瞪着这两样东西好半天,才接了过去,转身便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莫桑璃看着手中那部屏幕已碎裂了的手机,按了开机键,一点也没有反应,是的,所以当时手机忽然关机,是因为……她的双手颤抖起来。
再去看那个压瘪了的白色礼盒,红色的丝带旁,布满了刺目惊心的暗红色斑点,她忽然明白这些斑点是什么,顿时心头大恸,将盒子抱在胸口,好半天都不愿打开。半晌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解开丝带蝴蝶结,揭开盒子,轻轻取出里面的衣物,顺滑的面料随之向下延散开去,竟是一条无比美丽的长裙。
莫桑璃取出一个衣架,将这条长裙挂在衣柜门上,呆呆地看着。
这是一款非常美丽的希腊式礼服裙,乳白色的哑光面料上是冷压的竖纹细褶,极为垂坠飘逸,松松的自然一字领,设计独特的半透明长袖,宽腰上的横纹褶皱是最为希腊式的设计,整条衣裙极为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叶芳芷太了解女儿的性格了,这一款长裙完全是根据女儿独特的个性与喜好而设计的,含蓄低调,却又美丽翩跹。
莫桑璃站立不稳,退了几步,腿一软坐在床边,眼睛却始终无法从那件衣裙上挪开。
尹天石坐在自己的床上,背靠着墙,取下了那副难看的近视眼睛,透过几堵墙,专注地看着莫桑璃。
现在是晚上,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家来,但却无法名正言顺地去到莫桑璃家里,名正言顺地站在她面前,所以只能坐在这里,看着她坐在床边的背影,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衣柜上那条美丽的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