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寻裕如龙川吩咐早早起床,丢掉了地下大夫的身份,专心扮演起了龙川贴身杂役的角色。而昨天龙川没有向他说明,却承诺让他等着看的答案,很快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带来答案的一封书信,肃魔盟换了另一个使者送来了这封书信。据将书信递进来的弟子讲,这位使者显然深以昨天那位同行为鉴。态度极其谦卑,言语极其恭敬。龙川接过书信后将其递到了作为他的跟班的陆寻裕手里,要他代替自己将书信内容念出来。在陆寻裕顺从地接过书信之时,二人目光相接的一刹那,陆寻裕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狡黠。像是一个在搞恶作剧的小童,在布置好了一切之后带着欣赏着的目光审视自己的成果,并同时等待着自己所期待的结局的发生。可陆寻裕接过书信,拆开来迅速地翻阅一遍之后,却找不到一丝龙川承诺过会发生什么事的预兆,不禁有点儿迷惑起来。
“你倒是快念啊,莫不是不认得字吧!”许和书见陆寻裕一双手捏着信纸发起了愣,不由得急急催促道。
陆寻裕回过神来,满怀同情地看了许和书一眼,立刻将目光收回到了自己手中的信纸上,朗声将这封信给念了出来。
跟昨日被送来的那封书信一样,这一封同样写得文绉绉的,也同样多有词不达意之处,过于浮夸之感。反倒像是个不通文理的人硬要显摆一下自己不存在的才学而硬生生给拼凑出来的一样。
不过,这封书信再怎么词不达意,通篇念下来,还是让众人听明白了其中的大概意思:万家楼是众人心中魔教的克星,是守护魔教禁术的领导者。眼下却传出万家楼利用魔教禁术以牟私利的事,这事若是换作以前,众人亦会将之当作一个笑谈一笑而过。可眼下的万家楼,不说别的,单说许和书堂堂一派掌门,竟娶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妻。有能做得出如此荒唐行径的掌门,那这个门派还能有什么好?肃魔盟的成立并不是要对抗万家楼,而是为了要将眼看着就是步入邪途的万家楼给拉回正道上来。
陆寻裕将书信念完,许和书的脸都绿了,待陆寻裕念完最后一个字,他气得一边捶着桌子一边嚷了起来:“混帐,无耻!明明是他们沆瀣一气试图颠覆我万家楼,却说得如此好听,将过错都推到烟儿一个女子身上!”
偌大的议事厅内空空荡荡,只有万致远、许和书、龙川和陆寻裕四个人。陆寻裕自然是什么也不能说的,龙川虽然在两位掌门面前都说得起话,可这事牵扯到沈烟敏感的身份,他也无法开口。两个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气急败坏的许和书,看着他的胡乱咒骂。
眼见得许和书骂得累了,方才如连珠炮似的话语渐渐失去了连贯性,万致远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许和书见状立刻顺势停住了叫骂,涨红了双颊望着万致远,带着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家告状时一般的气急与祈盼神情。
“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老二你不必如此动怒。”万致远沉吟良久,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许和书张大了嘴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掌印,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大,大哥,你说什么?”
万致远似乎完全没有看出许和书的尴尬和愤怒,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道:“经过昨天一场不冷静的冲突,无论是我们还是他们,眼下都克制了一些。看他们今日这封书信措辞,很显然他们与我们目的一致,旨在化解这次矛盾。”
“化解?”许和书提高了音调,满脸都是不解的神情,“他们侮辱了我,侮辱了烟儿,这怎么能叫化解?”
“这很明显是他们找的台阶,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万致远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期待许和书能给他回应,紧跟着便说道,“无论他们是真的相信了我们并没有利用魔教秘术,或是仍然相信着,既然他们选择了避重就轻,就说明他们与我们一样,已经放弃了强硬的态度。”
“避重就轻?”许和书的语气非常尖锐,像是在指责一个被抓到现行的上偷,“大哥你怎么能说这是避重就轻?”
“你比我更清楚擅自动用魔教秘术谋求私利会带来什么后果。”万致远直视着许和书的双眼,神色凛然,并不见一丝愧疚。
许和书被这句话噎住了,半晌才扭扭捏捏说道:“我自然知道,可是,”他咽了一口口水,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可这跟烟儿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明白吗?”万致远说道,“这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借口。无论是弟妹之事,还是行云之事,都是借口。是他们一直在等待或是创造的借口。眼下我们双方均有妥协之意,他们此番便是给出了条件,将代价从行云换作了弟妹。”
许和书的脸色渐渐变作了铁青,似乎是被说服了,又似乎是被气到了,紧紧抿起了嘴唇,双手所握着椅子扶手微微地颤抖。
站着的龙川朝两位掌门施一礼:“弟子尚有其它事情处理,望两位师父见谅,弟子这就行行一步了。
陆寻裕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点不不知所措,见龙川告辞要走,立刻将手中的书今天朝离他近一些的许和书递了过去。见对方并没有一点儿要收下的意思,他又小心地瞄了一眼万致远,最终也还是放弃了,只能不动声色地将书信重新折好放回封套之中,随手搁到了一张离两位掌门近一些的茶几之上。
这时万致远看看龙川,再看看兀自垂着头生闷气的许和书,也觉得眼前的场景确实不再适合徒弟在场看着,便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陆寻裕跟在龙川身后,向二位掌门施一礼后退出了议事厅。待二人走到了四下无人的小径上,陆寻裕这才追上了龙川,与他并肩走在了一起说道:“原来,你真正的坑却是挖在这里的。”
“坑?你太抬举我了,”龙川笑着说道,“我可没有那样的能耐。如果这万家楼是一条路,那我不过就是把割草的镰刀,只能割掉覆盖在原本就存在的坑上的草而已。且不说我没有挖地的锄头那样的能耐,就算有,若这条路夯土结实,也不会给人机会挖得动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