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峦躺在床上,对今晚发生的一切依旧心有芥蒂,她觉得自己跟云峰之间就像在下棋,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她不停地问自己:你是真的爱他吗?还是爱独占他时的满足感?凌峦彻底凌乱了。
凌峦决定不多想,明天的罪明天再受,她关掉台灯,忐忑入眠。
凌晨4点,她被手机吵醒,她本以为是闹铃,定睛一看,云峰给她打了6个电话,她从床上坐起。
“喂。”凌峦故作镇定。
“睡的这么死,心真是大。”云峰呵呵一笑。
“你什么意思啊到底?我生气不对,不生气也不对,你究竟想让我怎么着啊?”凌峦绷不住自己随时就要炸裂的心脏。
“你要学会接受生活中的种种刺激。”
“少说这些废话!说,你要干嘛?”
凌峦满心期待云峰接下来会真诚地跟她说一句对不起,可是。。
“凌峦,我累了,真的太累太累了。”
累?什么意思啊?凌峦暗自揣测着。
云峰波澜不兴的语调突然让凌峦手足无措,她有点害怕,惶恐不安,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把云峰的这句话分解出无数个意思,她想找到一个最贴切的,然后接下去,没等她纠结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凌峦愣在那里,她又觉得自己错了。好像每次遇到感情问题,她都会将自己陷于错与不错的两种境况里,起初她不觉得是自己的错,现在她觉得错与不错都是自己的错,一种玉石俱焚的毁灭感让她觉得黯然神伤。这段不超过三个月的爱情,凌峦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自我。
她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她很苦恼,闹不明白自己想要一段纯粹简单的爱情怎么就那么难。
和她一样不淡定的是斐然。
斐然一大早醒来,给自己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她预备从今天起进入正规的创作状态,她的桌子面对窗户。清晨,暖暖的阳光洒了进来,北京已经迎来了早秋,靠近斐然桌边的那颗大树的部分树叶开始凋落。徐徐的微风伴随着阵阵寒意,斐然打了个寒颤,她以为自己可以清醒。可是当她打开电脑,想要写点什么的时候,脑子里还在盘旋谈江昨天送给她的接二连三的诡异笑容。她打开文档,一个字也写不出。她从抽屉里拿出那天的采访笔录,也看不出任何灵感,她懊恼的甩甩头,一口气将滚烫的牛奶喝下,喉咙一股浓浓的烫意,嘴里的牛奶吐了一桌子,斐然赶紧拿纸巾擦着。她觉得自己就像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叫声中透露着兴奋,更透露着不安,不安今天又是怎样的一天。
斐然的手机响了,她懒散的拿起,竟然是谈江。斐然看了一眼闹钟:6点10分。
看来陆璐是对的,这个城市绝大多数的成功人士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奔赴事业前线,奋勇拼搏,不分春夏。
“今天把初稿大纲拿来紫竹院。”
谈江的这条信息没有任何语气,没有任何表情包,甚至连个句号都没有。
陈斐然,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斐然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人,最不了解的果然是自己。她在这种充满疑惑的自问自答中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足足2小时。
手机再次响起。
“我开完会了,10点见。”
谈江的这条微信算是彻底把陈斐然拍醒了,斐然又看了看闹钟,8点10分。电脑里除了那份空白文档,什么都没有,她并没有任何想法。可时间已经不允许,9点左右她要赶往紫竹院。她慌慌张张地洗澡换衣,抽出大脑去构思创意,然后琢磨着在车上可以打出来,斐然果然也这么做了,她看着满屏的文字,暗自窃喜自己真是个才女,在家里呆一天也想不出个屁,被人用小鞭子抽一抽,竟然可以出高质量的故事。斐然庆幸自己做了编剧。
斐然又在想入非非:难道他跟她一样睡不着?大清早的怎么就知道自己起床了呢?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着表情多变的陈斐然,嘿嘿一笑。
“小姑娘,恋爱了吧?”
斐然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司机大叔,故作镇定地说:“大叔,打探别人隐私可不是什么好行为。”
大叔不再说话,随手打开了收音机。
车子在紫竹院前停下,晓辉已经在门口等候了,脸上的微笑礼貌而平和。
“斐然小姐,请跟我到餐厅用餐。”晓辉客气地说。
“哦,不用了,我吃过了。”斐然客气地回应。
“您还是去餐厅再吃点,先生晚点会过来找您,餐厅还有一些咖啡之类的饮品,您可以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创作。”
晓辉客气的让斐然不好意思回绝,这似乎是有钱人共通的甲方思维,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就如同今天,假如她陈斐然还在睡梦中,今天她岂不是犯了失约之罪?斐然这样想着。
“请吧。”斐然几乎被架到了餐厅。
谈江在离餐厅不远的屋子里,坐在离床边不远的地方,他拿着手机,漠然地看着陈斐然好奇地在餐厅里走来走去。
斐然把包放下,四下看了看。餐厅不大,很有情调。一个白衣大厨朝斐然点了点头,他正在桌前煎着牛排,一股柠檬的清香袭来。
“果然是有钱人啊!”斐然靠在椅子上,不由心生感慨。
晓辉端来了咖啡跟玫瑰红茶,还有一盘色彩缤纷的水果。斐然从没有被人这么伺候过,相当不适应。
“不用了,晓辉,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吃喝我自己动手。”斐然眨巴着眼睛,回以甜蜜的微笑。
晓辉似乎并没有理会斐然的话语,就像背台词一样继续说:“先生不知道您平时喝是什么,就让我都准备了。水果是自家种的。”
斐然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她知道谈江心细如发,待人周到,可没想,细致到这个地步。
“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叫我。”晓辉后退几步,欲离去。
“那个。。他。。谈总何时能忙完?”斐然试探性地问。
“不好意思,小姐,先生的事情我不太熟悉。”晓辉走出门外。
斐然叹了口气,暗暗骂道:架子拉这么大!霸道总裁啊!
斐然把玩着红茶杯边上的小勺,这么精致的茶具斐然第一次见,平时她只能在画册里见到。斐然有些自卑:一个喝茶的杯子都这么金贵,谈江平时的生活该奢华成什么样呢。。。斐然不自觉在自己跟谈江之间划出一条线,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他,完全不配。谈江有的财富地位,她没有;谈江有的智商情商,她还是没有;谈江有的细心周到生活品位,她更是没有,那她有什么呢?斐然坐在那里,拖着下巴遐想:或许,她有的只有爱商了。她呵呵一笑,无意间瞥见在她视线的正前方,有一个监视器。斐然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是恐惧。谈江虽然人不在,可他的眼睛不曾离开过她一步!
斐然感觉自己像被人扒开外衣一样看了个遍,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她分分钟被偷窥,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他都了如指掌。斐然觉得不可思议,她努力地克制,告诉自己要镇定,安慰自己他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他不是天蝎座嘛!天蝎座就是喜欢偷窥!没事,真的没事。
然而,这世间,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命运掌握在星座手里,星座是给那些消耗生命的人看的,获得心灵安慰的良药。
斐然实在坐不住,她走到摄像头遍,淡漠地抬头看着那个红点,那眼神似乎在说:想看,面对面看。
斐然走出了餐厅。
谈江看不到斐然的身影,打开全景,却赫然发现她就站在自己的门外。谈江关掉了手机,想要从侧门穿过去,去到前厅,谁知斐然推开了房门。
“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谈江怒喝一声。
斐然慢慢走近,扫视着四周,这是一间很不一样的屋子,到处都是白色的,床是,窗帘是。斐然瞥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出去!”谈江用手指着门外,生气地吼着。
斐然冷漠地笑笑,上前一步,如果她猜的不错,床上那个女人就是传说中谈江的妻子。她穿着白色的睡衣,静谧地躺在那里,她的面容姣好,身材纤细,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孱弱的身躯有些泛黄的斑点,胳膊上还有深浅不一的勒痕,她的样子,明显是被病痛折磨了很多年。斐然瞥见桌上的碗勺,一股嫉妒的劲儿冲过脑海,她恶狠狠地盯着谈江。
谈江阴冷地问:“我说话你听不见是吗?我让你出去。”他的眼神陌生,甚至有点可怕。
斐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很委屈,更加愤怒。
谈江拿起电话,不一会儿,晓辉走了进来,要拉斐然出去。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谈江坐到床边,背对着斐然,毫不留情地说。
斐然摇了摇头,真心觉得自己是傻逼,他看着谈江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女人抿了抿唇,好像很痛苦的模样。
“还愣在那里干嘛?!!”谈江回头冲着斐然怒吼道。
晓辉低声说着:“小姐,还是先出去吧。”
斐然看着冷冰冰的谈江,失望到了极点,他从不会对自己如此温柔,身边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位置任何人都无可替代,一直以来她就是一个木偶,被他始终牵着走,斐然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其实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吃一个躺在病榻上的女人的醋呢?倔强的斐然要为自己争回面子。
“谈总,首先,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其次,那个项目我不做了,你换人。”斐然平静地说。
“你说那么多干嘛?!你现在只要从这个门走出去就好。”谈江不耐烦地回头看向斐然。
晓辉将斐然拉出门外,斐然看着湛蓝的天空,身子不自觉地抽搐,她伤心到绝望。
一直以来的疑惑,今天有了答案,而且是她最怕听到的答案。在男人的世界里,爱人和情人永远有着清晰的定义,在一个女人嫉妒之心暴露之时,那就是结束的开始。斐然很不幸自己沦为后者,她既非替代品也不是心头肉,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两行热泪滚滚流下。
”斐然小姐,你别太伤心了,先生真的生气的时候是最烦别人唠叨个没完的,不过他并不是难缠的人,过会儿自然气就消了,我看今天您就先回去吧。“晓辉将斐然送出门外,样子就像在警告她:别再乱跑。
斐然坐上车,失魂落魄,她的脑海里在庆贺,庆贺她终于了结了自己的痛苦;她的内心深处却还在迷恋,更加害怕她跟谈江是不是真的结束了。
如果一个男人下定决心要你从他的世界里滚出去,那恐怕就是真的。他们简单的思维逻辑里,只有爱与不爱,开心与不开心两种答案,真正情绪化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你不可能用嫉妒之心向他宣誓主权,表达爱,这样会让人觉得可怜。
斐然感觉自己一直紧紧裹着的强硬外壳被逼着彻底撕开了。她的心好痛,她知道,她彻底沦陷了,她爱上了谈江,她愿意卑微地回去乞求,乞求他的原谅,乞求他不要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