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巍岭西南山脊的古代墓室。
邹江云的身形突然出现在棺材顶部,拧麻花一样扭曲成畸形的身体,呈现出仿佛正在承受炼狱酷刑般折磨的痛苦,他的两只乌黑眼瞳像要爆裂了一样,流出黑色浑浊的液体。
“嗷呜!什么,到底是什么?”
邹江云的惨叫声惊动了远在峣巍岭另一端的邪妖苍骨,原本在岩石壁中修炼的苍骨化作一缕白烟,朝着邹氏的古墓而来。
邹江云双目中的黑水越流越多,古墓中的腐臭气息暴增,如大海怒涛汹涌一般蔓延到墓室之外,迅速扩散到周围的森林里。
附近的野物嗅到一丝腐臭气息,全部疯了一般的往外逃散,逃避不及的吸入大量腐臭气息后,立刻翻到在地,灵魂飘然而出,游向古墓。
邹氏将四周的灵魂引动,全部吸入体内,一道道挣扎的灵魂像条条大江汇聚到深海,聚成一点。
“嗞嗞嗞”
无数灵魂在接触到邹江云胸口的那一刻,爆发出刺耳的响声。
与此同时,邪妖苍骨也来到邹氏的古墓外,阴冷的怪风因她的来到而呼呼作响,四周的树木皆因苍骨而动,发出鬼怪咆哮的声音。
邹江云吸收了无数灵魂,终于将体内的重伤暂时压住,他落向棺木,直挺挺的躺了进去。
诡异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座西南山脊。
苍骨在古墓外停留了半个时辰左右,什么也没有做,冷哼一声,化作白烟,迅速离开了邹氏的地盘。
……
松境寺藏经阁。
随着第四式化泥成烬的修习,刑坤的身体逐渐消隐,化作一道黑泥旋风,飞速旋过练功石,盘绕一圈,然后回归正位,黑泥旋风消退,他的身体再现时,练功石已然剥落很厚一层石皮,毁损不堪,已无法再使用。
刑坤睁开眼,见练功石毁损严重,看来没法再继续学习,只能站起身离开经架,来到经室大厅的理经案前,可是,却不见智明的身影。
“智明师兄?你在哪?”
可能出去了!
邢坤呼唤了一阵之后,摇摇头,满脸稚气,清澈的眼眸中透出亮晶晶的光华。
无奈之下,他只能又回去,俯首看看地上的《亡者苦修》,又转身望向经架转弯处,仍然没有智明回来的动静。
他便将竹卷彻底推开,第五式到第九式,一览无余,呈现在眼底。
刑坤往下细看,不觉中入了神,不知过了多久,他竟将第五式到最后第九式全部看完,熟记于心。
再次抬眼时,智明还是没有回来,他将暗青竹卷卷起,收好,放进暗格里,自己则走到经室门口,等了片刻,还是不见智明。
邢坤便在理经案上留了字条,写下:智明师兄,我已学完四式,练功石已不可再用,明日我再来。
留好字条,他起身推门离去,回到一层的理经室中理经、整理去了。
此时,距离藏经阁两道石拱门的偏院内,智明满眼都是曲宁,觉得心烦意乱,他走出经室已久,一点也不想回去,只想在院内喘口气,左思右想,想不出曲宁为何会离开藏经阁,却连只言片语都不留给他。
院中树影摇曳,他寻至一棵百年红桑下,扶树干而泣,挚爱曲宁,怎可失去?
眼不见,手无触,心更乱,哪怕让他再见曲宁片刻,哪怕只触及她指尖,死也心甘。
可现在,人无影,去无踪,到底为何离去?
“曲宁,曲宁,你到底去了哪里?我不要什么舍利子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松境寺,你到底去向何处啊?”
一时间,他泣不成声,爱之切,痛至深。
古寺的晚钟,如磐似磬,声声响起,回荡在山林间。
智明红着眼眶走回藏经阁,回到三层,看到理经案上的字条,恍惚间,还以为是曲宁留下的,忙拿起细看,心中突感失落,原来是智惠留下的。
“什么?练功石又不能用了?”
他赶忙来到第十八排经架,看到练功石那一刻,竟然突生自身心智有点不正常的错觉,练功石之状惨不忍睹,他不禁双膝发软,瘫坐在地上。
“智惠……,怎么可能?智惠,你到底是何许人?来历不明,身世不明,能净禅对你特别优待,寺中流传已久的紫衣神人又是何来历?哼!绝不能再让你继续修炼此法!”
智明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回理经案前,一时间头晕目眩,他猛地倒向理经案。
体内的恶鬼残魂更加猖獗,拖得他好生疲惫。
智明伏案而卧,头脑昏昏沉沉,体内精血不足,恶鬼残魂已攻入七经八脉,只差心脑,一旦攻入心脑,自己将完全失去心智。
恐怕会作出可怕的事情,到那时候,一切都无可挽回,邹氏的恶鬼残魂会驱使他啃食杀害寺内的和尚,吸取人血人肉,他则会彻底沦为邹江云手下的杀人傀儡,替他吸取佛性精血。
“不行!我不要做他的杀人工具!曲宁,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神智不清,在同体内恶鬼残魂的抗争中昏倒在理经案边,身体完全没了知觉。
……
般若师兄走后,智善回到四层,再未下来,他只顾念经,完全不知道楼下所发生的事情,直到戌时,他突然听到阁楼上有响动,竟然有女人的低语之声。
智善稳住自己的心绪,纹丝不动的端坐在理经案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撑了一下懒腰,而后闭目养神。
耳朵却因佛法精义在体内迅速运起,而格外的机灵起来。
他细细凝听声音的来向,小妖物的声音虚空渺远,仿佛窃窃私语,但在佛法精义之下,却未能逃过智善的窃听,那些低声议论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乌虞,曲宁已死,你我已拿到她的妖丹,如今若想修成正果,必取智善的佛性精血,该下手了吧?”一个细弱柔软的声音悄悄的问道。
“嘘!不急,不急,曲宁的妖丹已到手,智善的精血肉身迟早是我们的腹中食。”另一个娇声娇气的声音响起。
“不急?我可要急死了!”细弱柔软的声音再次发出征询。
“斑纱,你就是急性子,你可知智善的佛法功力?现在动不得他!”娇声娇气的声音果断的拒绝了另一个声音。
……阁楼上突然安静下来。
“那何时能动?”沉寂了片刻,斑纱细弱柔软的声音再次响起。
“何时?哈哈哈……”乌虞娇声娇气的声音突然笑了起来。
“乌虞,你倒是别笑,快说!”斑纱娇嗔道。
“哼哼哼……,你呀,真是急,待到楼下那痴情的秃头呆子死了,你我取他体内残魂,借助苍骨姐姐的手段,将其炼化一番,纳为己用,到那时候,便可轻易取智善的性命了!”说到这些时,乌虞的声音略显低沉,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死?你说三层的那个痴情呆子会死?他怎么会死?邹江云那老贼莫不是给他上了什么恶咒?”斑纱略微惊讶的语气也惊动了正在偷听的智善。
“邹江云?哈!你就别提他了,那老东西前日贪了苍骨姐姐的身子,这几日估计受罪着呢!男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乌虞的言语之间充满了轻蔑之意。
“哈哈哈,不会吧?哈哈哈,乌虞,邹江云居然敢贪苍骨姐姐的便宜?”斑纱笑得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那你说呢?斑纱,邹江云胆大包天,迟早要飞灰湮灭,到时候,峣巍岭就是我们苍骨姐姐的天下,你我二人还愁什么?有苍骨姐姐护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乌虞冷笑道。
“我明白了,乌虞,还是你聪明!”斑纱也不禁冷笑着。
“哈哈哈……”
“哈哈哈……”
那两个声音娇笑不止,似乎在行走,越行越远,笑声也越来越不清晰。
窃窃私语之声也随着笑声逐渐消隐,智善心中一沉:糟了,智明有危险!难怪总是感觉到阵阵阴邪之气,原来是智明!并非智惠!
他原地不动,继续闭目养神,口中不停的念经,仍旧装作若无其事之态。
直到晚斋时分,他方才站起身,走到门边,大声自语道:“今日般若师兄压来那么多经卷,智惠那小子不知能否做完,智明近日身体不适,估计帮不了他,我还是下去看看才是!”
说罢,他开门走出四层经室,迅速且无声的反锁了大门,毫不犹豫的直奔三层经室。
来到三层,智善撞门而入。
果不其然,他看见智明面朝地,昏倒在案旁,早已不省人事。
他快步走到近前,将智明翻过来一看,背后一阵冷汗瞬息便冒了出来,智明的肌肤枯槁,形似干柴,面容苍白,嘴唇青黑,鼻息细弱无力,尖牙外露……
“可恶!将我师弟害成这般模样,智明,你要坚持住!”
智善将他扶起,令其端坐在地上,猛然发力在他的头顶轰下佛印,挥掌打向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主佛印悬于空,落到智明的天灵盖,其余辅助佛印占定东、西、南、北四角,佛光从四方位射向智明,建起护体驱鬼之佛法结界。
见智明已被佛光罩顶,智善诵念佛经,驱鬼驱邪,佛印加深,他边走边念,佛光如洪流般印入智明的眉心,两个时辰后,他体内的恶鬼残魂化做黑烟从脑顶冒出,匆匆逃离松境寺。
智善收回佛法,将恢复生息的智明扶到案几旁,让他平躺入睡,盖好薄毯,眼见智明面色恢复红润,身体肌肤重现饱满,又恢复健康,才算放下心来。
“智明,你好生糊涂,怎么会被山中恶鬼控制,唉!你体内的恶鬼残魂,我已替你清除殆尽,心中恶念也已净化,你安心休息,莫要担心。”他安顿好智明,转身离开三层,来到一层寻刑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