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炎凉
钱远,村里出了名的爱计较之人,为人极其小气,人称无毛铁公鸡。曾经他因为欲要侵占卢家的一块耕地,与卢天正吵得是不可开交,闹得邻里皆知。
场面沸沸扬扬,热闹非凡。就在这时,北山村不远处的乡道之上传来阵阵的敲锣打鼓之声。
这是...上榜的喜锣!还是上榜前三才能用的大喜锣!
早守在村口的大雷是村里有名的大嗓门,看到那喜庆的队伍,顿时兴奋的在村子里大声嚷嚷起来:“回来了!回来了!参加县里大考的队伍回来了!”
众人大喜,往年里,参加县里大考的队伍都没有敲响过这喜锣。如今敲响了,众人心里都想着,二狗子果然厉害啊!上榜归来了!
众人看向卢毅父母亲羡慕的神色更盛几分。
不一会儿,众人就看到带队领头的私塾老师领着一众队伍,身后跟着两个大喜锣,来到了卢家门前空地之上。
卢天正面带微笑,领着众乡亲,迎了上去,压下心中激动的情绪,问道:“老师,怎么样?”
那私塾老师微笑着,却并没有回答卢天正的问话,目光反而投射到卢天正身后的乡亲里,寻找起来。
“爹,娘,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上榜啦!”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一语惊起千层浪。众人不敢置信,惊呼出声。
铁牛,名为铁云,是村里打铁匠的儿子,长得五大三粗的,他竟然考上了?
众人纷纷看向铁牛的父母亲。铁牛的父亲同样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而他的母亲甚至还责怪的看着铁牛,似乎在说,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在这种场合开玩笑。
二十几名孩子们在这里,都找到了他们的父母。
这时,钱远带着他的老婆,一步一个脚印的缓缓走了过来。
那私塾的老师见到钱远走来,顿时大喜,拥上前去,激动的握住钱远的双手,祝贺道:“恭喜您啊!您家儿子,钱钟,摘得春榜第一,可是给咱们北山村争了一次大大的荣光啊!”
众人再次惊呼出声,面面相觑,这...这真是太令人难以相信了,这钱钟在村里可是有名的吃货,有时甚至还偷挖别人家的红薯吃,他,也能上榜?
此时在队伍里,只剩卢毅与钱钟二人。
钱钟摇动肥胖的身躯,来到钱远身旁。钱远微微一笑,一副如他所料的表情,盯着卢天正,准备看好戏。
“对,还有铁云这孩子,也很不错,排名四十九,也上榜了!”私塾老师看着众人,极为欣喜的补充道。一次大考出两名才子,他做这个老师,日后也要闻名十里八乡了。
众人这才确定,原来铁牛说的竟然是真的!
卢天正望着站在队伍中,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卢毅,卢天正的内心一颤,又是看到钱远的表情,心中升起一股极为不妙的预感。
“狗子...你考得怎么样?”卢毅母亲,满怀希望的问道。
卢毅依旧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见卢毅不说话,卢天正转身抓起私塾老师的手,急问道:“老师,我家孩子,他考得怎么样?”
私塾老师一把撇开卢天正抓来的手,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讥讽道:“他?没考上。听批改试卷的考官说,成绩好像很差。真是白费我对他一番期望!我估摸着,旺财的成绩都得比他高。”
旺财,村里公认最不认真读书的孩子,喜欢到处玩闹惹事。
闻言,卢天正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整个人好似失了力气。
卢毅母亲,也是怔住了,嘴唇微白,不敢相信的问道:“狗子...这...这是真的么?”
卢毅紧咬下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额头砸在地上,碰碰有声,地上有碎小石子,可他却浑然不在乎鲜血的溢出,颤声说道:“爹,娘,狗子没用,狗子对不起你们的栽培...狗子没用啊!狗子只能来生再报你们的养育之恩了...”
听到这,卢毅母亲面色再次一白,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瘫软了下去。
卢毅的三婶连忙扶住,焦急唤道:“二嫂!二嫂!”
卢毅的三叔更是心中一惊,感受到卢毅话语之中的绝望,立刻跑到卢毅身侧,安慰道:“狗子,没事,你不用那么难过,不就是没考上榜么,卢家那么多年来,也都没有谁考上榜过,大家不也一样好好的。”
卢天正看到卢毅这般绝望模样,内心一震,深吸一口气,提起力气,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卢毅,急道:“狗子,你可别做傻事,一切还有爹呢!没关系的,听爹的话,咱回去再好好读书,不怕,明年还有一场乡试,到时候考上了一样能做官。”
乡试是附近几个村子一起联合起来举办的一场考试,主要是为了选取出合适的人来做村子的村官,不过却远远比不上县里的大考。
得到确认,四周的村里人,尽皆模样大变,纷纷向着钱远以及铁牛的父母靠去,看着卢毅一家人,脸上均是露出看热闹的神态,交头接耳,闲言碎语,小声议论着。
一时之间,言论四起。
卢天福大感丢了面子,眼神瞬间变得恶毒,刮了跪倒在地的卢毅一眼,不屑道:“狗子这孩子,我之前就觉得不怎么行,居然考了个倒数第一啊,这可真是大丢了我们卢家的脸面!这让我们卢家以后在这十里八乡怎么做人啊!”
“就是,早知道这样,就别弄得跟真的上榜了一样,乡亲们都在这里,这是多么丢人啊!老二,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人,怎么还这般不懂事!”卢天正的大伯,面露厌恶之色,开口批评道。
那钱远闻言,故作一脸长辈相,讥讽道:“就是啊,卢大伯说得没错。二大,你都多少岁数了,应该懂事点!我看吧,二狗子从小聪明这事,估计是假的,是你二大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啥出息,所以才把二狗子拿来吹嘘,现在可好了,被揭穿了,不仅是伤了孩子,也伤了你自己。”
“就是就是!考的最差啊,二狗子应该是村里最傻的!”听到是钱远发话,村里人纷纷赞同道,似乎早已忘记了刚对卢天正阿谀奉承的嘴脸。
“二狗子这孩子,真是丢咱们北山村的脸!二大嫂,我看你也别让你们家二狗子明年去参加什么乡试了,他即便是去参加了,肯定也是考最后一名,就让他乖乖在家种田吧!”女眷中有人嘲讽道。
“对啊,每次我看到二狗子,我就寻思着这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怎么可能和我们村的钱小胖和铁牛相提并论。”女眷中的另一个人,也是不甘落后的变相奉承道。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刚刚前来祝贺的村里人,都转变了方向,各种嘲讽的话语接连不断的朝卢毅以及家人投来,这一幕与刚才的热闹庆贺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听得卢毅父母亲面上血色尽去。
卢毅的心头更是大为颤抖,原来平日里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乡亲,竟是这般势利!世态...竟然如此的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