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爹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裤腿卷到了膝盖以上,卷边的下方还有些湿湿的,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屋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
待他推开门走进院子就看见李子正蹲在院子里逗狗玩,灶房里还不时传来妻女的笑声,亲亲热热和和睦睦的氛围一下子笼罩了他,好似下午他听到的那场哭声不存在似得。
进门前还纠缠在心头的那点阴云顿时消散了不少,当下心中一安,脚步略显轻快的向灶房里走去。
“爹,您回来了?饭快好了,您坐外边稍等一会儿吧。”桃子眼尖,她爹一撩帘子就看见他了。
“不急,今天吃这个。”桃子爹扬了扬手里的鱼,“你长生叔领着他家小子下河摸鱼去了,回来的时候正好跟我在路上遇上了,非要送我两条,我推不过就拿回来了,正好给你补补身子。”说着拿过案板上的刀就准备动手剥鱼。
“爹,您歇着我来吧。”桃子急忙去接她爹手里的鱼。
“你刚醒,出去歇会儿吧,我跟你娘在这就行了。”桃子爹侧身避过她,轻轻地推她出去。
“那怎么行……”
“好了好了,听你爹的快出去吧,早就说了让你歇着你偏不听,你爹难得亲手做鱼你就出去歇着吧,等会儿尝尝你爹的手艺。”桃子还想说什么,她娘又接过话来劝她,桃子只好出去了。
出来看见李子还在那里蹲着逗狗玩,想起自己刚醒来时那张哭的惨兮兮的小脸儿,心里软了软,走过去蹲在李子旁边,摸了摸他的头。
李子觉察到有人摸他的头,头一抬就看见姐姐正一脸温和的看着他,瞬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姐,你的病是不是好了?你这次生病吓死我了,娘天天在家抹眼泪爹也发了脾气,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咱爹发脾气。”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缩了缩脖子。
“嗯,好了。”桃子眼睛又有点涩涩的。
桃子爹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平时沉默寡言,被桃子娘压了半辈子没红过脸。别说李子,就是桃子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见她爹发怒的样子。
其实那天林家不是要来退亲的,林念恩拿着那十两银子的赔礼跪在地上,说刘老爷看中了他,为了前程他也是身不由己,说他真心实意的想娶桃子,虽不能给桃子正妻之位却也是在心里将桃子当成正妻看的,说过门决不会委屈桃子的。却原来是讨桃子当小老婆的!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林家把自家闺女当什么了?自毁婚事不说,还要上门来羞辱。说的还好似给了桃子家天大的恩惠一样。呸!以为考个秀才就真成了皇帝老子不成?
桃子娘气的心口疼,抬手就把那十两银子砸在林念恩脸上,这银子是用来买它闺女吗?以为谁都跟他们一样想银子想疯了!
林念恩的娘把这个秀才儿子当宝贝疙瘩一样,那里能忍?当下扑到儿子身上张嘴就要骂娘。两个女人拉拉扯扯,一个说林家忘恩负义打的一手好算盘面子里子都想占,一个说张家小门小户只会拖累他家儿子给脸不要脸。
眼看越闹越不像时,“都给我住手!”桃子爹一声暴喝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桃子从没见过她爹那样盛怒的样子,面色阴沉的吓人。他一手就将瘦弱书生样子的林念恩提了起来,拖着他就往外走。林念恩的娘被桃子爹弄的一愣,待反应过来刚要上前拉扯时,桃子爹一记凶狠的眼神冷冷怒瞪过来,林念恩的娘就吓得噤了声,撇撇嘴急忙跟上去。
林念恩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跟天天下地干活的桃子爹比当然不是对手。当下就觉得被拽住的衣襟嘞的他呼吸困难,慌忙挣扎,忽然觉得后腰一疼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却是被桃子爹扔出门外来。
他正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时,就听见桃子爹的怒喝:“林念恩!我们家虽小门小户可也不是任你上门欺辱的,当初你爷爷为你取这名字就是想让你记着两家恩情,如今你既然不顾了我们却也没指望什么,这亲事就当没有过,你去娶你的高门女,我家与你家从今以后再没有半分关系!”
林念恩是个秀才,被桃子爹指着鼻子大骂顿时满脸通红,林母表情也不大自然,这事儿林家本就不占理,自然被骂的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讪讪的走了,临走时林念恩还深情的望了桃子一眼……
“姐姐?”李子扯扯桃子的袖口,他觉得姐姐表情还是不太正常。“你的病真的全好了吧?以后不会在生病了吧?”
“姐姐以后当然不会再生病了,你这小家伙就安心吧。”桃子回神,捏了捏李子的小鼻子,李子就开心的笑起来。
自己这是瞎想什么呢,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晚饭做好的时候就摆在了院子里,迎着夕阳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面上是一片其乐融融。
其实桃子早就有感觉,从她醒来之后,爹娘就对她多了一份小心翼翼,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有什么呢,总比嫁过去受委屈好。
这次醒来以后桃子心态改变了很多,所有以前不能忍受的事在生命面前又值得了什么,她每每想起自己做的蠢事心里越发难受,想到自己竟为个负心人差点让爹娘白发送黑发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可爹娘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啊!
“爹,娘。”桃子的声音多了些郑重,“我知道自己做了糊涂事,惹了您二老伤心。可我如今已经想明白了,是女儿不孝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说完自己先红了眼眶。
“你能明白就好。”桃子娘声音也有些哽咽。
“哭什么?这可是好事儿。以后咱们家亲亲热热的过日子不必理会旁人,以后爹给你找门好亲事,比那林家小子强上百倍。”桃子爹笑呵呵的附和。
“爹,您快吃饭吧。”桃子有些撒娇道,哪怕是被他爹提起亲事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这个死老头子,好端端的又提那人做什么?”桃子娘瞪了她爹一眼,还以为桃子又想起了旧人。
桃子爹也觉得不好,就住了声。
“娘,”桃子有些讨好的叫到,“那林念恩如今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何必受让那不相干的人影响咱们。”
“好,好,是我多心了。吃饭吃饭,尝尝你爹做的红烧鱼。”桃子娘看桃子的神情不似作假,心就放下了大半。
“娘,我也要吃,我也要吃爹做的红烧鱼!”李子看她娘只管替姐姐夹,生怕忘了自己似得嚷嚷道。
“你这个馋猫,少不了你的鱼。”桃子娘笑骂,给他夹了一大块。桌上的气氛顿时欢快了不少。
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吃了饭,各自休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