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正人的指令,使他更加怀疑他们的目的。
他陷在痛苦中。所幸小公主还对他好……
小冲回到他的住处,就见到了菲雅。
“恭喜你,金剑骑士!”她说,“一个人在一天中获得了这么多的荣誉,在帝国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
小冲看她的眼睛,她是坦率、真诚的,甚至是热情的。这使他奇怪,因为没有灵魂的人,如冯小姜等人的眼睛虽没有阵阵阴翳掠过,可有一种侵人的冷漠,叫人害怕。因为这种人,头一分钟可能对你优礼有加,下一分钟可以毫不怜惜地消灭你,就像扔掉一件破衣服一样!
菲雅似不是这样的人,那她是什么人呢?
杜小冲想着,笑了笑。
“敬爱的骑士,宫城外有人想见你。”
“是谁?”
“我怎么知道,”菲雅说,“我的职责是通知你。我是管不着你的。只要公主没有吩咐,你是自由的。——我给你送来一张通行证……”
她递给小冲一片纸卡,像一张小画儿,上面的画纹是凸起的。
“到门岗那儿要出示吗?”
“不用,你只要带上它。”
杜小冲来到宫城外。这里除了一队队的士兵外似乎没有什么人。
他又向前走了一会儿,从一旁草丛中站出一位军官,他是关正人。
“您,这不是也找到宫城了吗?”小冲对关正人感到亲切,由亲切生出几分随便,他像亲兄弟似地对他说。
“宫城中有人指引我……”关正人严肃地望着杜小冲,呆了会儿,就招手说:“跟我来吧!”
小冲跟他走了。曲曲弯弯,他们走了几里,来到一座小山上。
在海底如在陆地一样,有许多山岭和丘岗。山上有些错错落落的小房子,山下有岗哨,像一座不大的军营。他们上了山,进了一间小屋。房屋里当然像在陆地上一样地干净、清爽、明亮,只这一点,小冲就觉得大西人的科技水平很了不得。他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设备,海水就不能进房,像一块绿色的幕布一样垂在门外。
“坐下,”关正人命令说,“杜小冲,你现在虽荣膺许多头衔,显赫得很,可是在我们队伍里,却仍然是一个平常的士兵。这点,你明白吗?”
“是的,我明白。”
“你还要无条件地服从领导。”
“是。”杜小冲站起来,向关正人敬礼。关正人按着他的肩膀要他坐下。他望着杜小冲,眼睛像是两粒将要窜出火苗的碳块。
杜小冲被他望得不耐烦了,就又站起来说:“队长,我是不是向您汇报一下我这些日子的……”
“不用,你坐下。没有命令,你不准站起来!”关正人厉声说。
小冲有些反感。他看出来了,关正人所以强调小冲坐着,不是为了让小冲得到休息,而是为了自己居高临下,好在威势上压倒他,进一步审视小冲。这种上下关系,在国内他也见过,但他是极为厌恶的。既然大家都是事业上的同志,又何必这样呢?
“听着,你的一言一行,我们都极为了解。今天,我要对你讲三点。一、我们对你的表现还算满意,你现在已经打入帝国的核心,这对我们是十分有利的。二、你要明白你周围的敌人很多,例如冯小姜,还有几个时时窥测你的大臣。我们暂时不告诉你他们的名字。你要时刻小心谨慎,万分警惕。三、今后,你要全力抓住公主,想尽一切办法,让她信任你,宠爱你,依赖你,那样你在王国中枢就站住了脚跟,为所欲为,很好地完成我们交给你的任务!”
小冲认真地听着。
就在这时,杜小冲突然问道:“请关队长告诉我,我们是什么组织?它一定有个名称!”
关正人的态度由严肃变为恼怒:“咱们的组织是神圣的,它当然有个名称,可是直到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它,更不需要知道别的什么。目前,你只有一个战友和一个上级,那就是我!”
“还有齐鸣队长。”
“齐鸣。他已经牺牲了!”
这消息使小冲吃惊,他想多问问齐鸣的事,可又不敢。
过了会儿,关队长说:“那天,身穿金铠代你去攻打蓝塔东侧面的就是他!”
小冲想起来了,那天在蓝塔附近的潜艇里,他见过在关正人身后站着的那个金铠战士,当时,他就猜测是齐鸣队长。
“我为齐鸣队长默哀!”小冲说。
“好啦,表示一下就行了。”关队长说,“说不定下一次就轮到我们……”
“关队长,咱们的具体目标是什么呢?”话一出口,小冲又懊悔了,因为招来的一定是严厉的训斥。
可是出乎意料,关正人走了几步,突然转身说:“我记得你的卡佳导师给你讲过,你忘记了吗?”好厉害,在这个组织中,不仅其成员的一举一动,而且任何人的一言半语,都可能记录在案的!不知怎的,他讨厌这种纪律、这种组织,也许这是事业所需要的。但他把人性取消了,把人变成了一部机器的一个零件甚至一颗螺丝钉……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小冲望着队长的眼睛,“她说,我们的目标是壮大力量,等待时机,组织反叛,最后夺取大西国的政权!”
“夺取他们的政权,是我们的任务,但不是最终的任务。”关正人恶狠狠地说,“我们神圣的使命是消灭一切大西人,消灭这些不人不鱼的丑类,让大西成为人类在海底的第六大洲!”
小冲哆嗦了一下,“他们不也是人类吗?”
“你是这样看吗?”关正人的眼睛眯缝起来,但仍闪闪发光,像锐利的刀刃,“你怎么这样看呢?如果像你说的那样,猴子、猩猩都可算作人类了!小伙子,你头脑里万不可以有这样的思想!据科学家研究,有一种海豹,它们的智慧仅次于人类,发展下去,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它们真能够和我们人类相比并,那么怎么样呢,也把它们算作人类吗?让它们和我们平起平坐,共同拥有一个地球吗?不,不,这是荒唐的、疯狂的想法!地球太小了,它在银河系中像一个小小的村庄,它实在容不下这么多的异类!我们做的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消灭它们!干净、彻底地消灭它们!”
杜小冲怕极了。现在他还无法判断他和关正人之间的是非,他只知这是个极其严重的问题,这问题一时是难以解决的。
“关队长,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我还有事情要问你,是谁通知你出城的?”
“是菲雅。”
“这人怎样?”
“……我对她不了解。”
“回去以后把她杀掉!你自己动手,或者借公主和别人之手……”
“为什么?”不知怎的,小冲真地害怕了。
“以后,我们还要分配你做许多这类事情,不许你问为什么!”
“为什么?”小冲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没有发现她对我们的事业有什么危害,相反,她对我们好像有些同情……”
“是呀,是呀,她似乎对我们的事情有些太关注了,”关正人说,“自你到王宫之后,我们就收到一个女人给我们的信号,报告你在宫里的情况,这样我们才能够及时地帮助你,这次,我来王宫也是在她的引导下走到宫城外的,我没有见过她,可是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为什么不用我耳朵里的接受器呼我?”
“那东西已经不能用了,——我顺便告诉你。”关正人说,“他们的反间系统是十分强大的,我们的这类东西发明出来,几乎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无用了!你以后就要按我们的指示精神自行决定行动了,直到我们找到更合适的联系方式。”
“是。那菲雅呢?”
“那,不必再问了,杀了她就是……”
“我看不出杀她的理由……”
“看你说话的态度!”关正人吼了一句,“她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不是理由吗?——你去攻打蓝塔前我们几次地收到她给的消息……”
“她的报告准确吗?”
“十分准确。如冯小姜对你的陷害,要你从蓝塔的防守最严密的东侧进攻,给你穿沉重失灵的铠甲,给你无攻击力的武器等等,知道这些,我们才能够采取措施,使你为公主‘建功立业’,才使你保住性命,得到一大堆所谓的‘荣誉’!”
“如果这人就是菲雅,她就是我们的一位功臣!”小冲激动地说。
“这真是孩童之见,杜小冲!”关正人狂暴地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巧妙的钓饵呢?她要放长线,来钓我们整个组织这条能够翻江倒海的大鲸鱼!你说她多可恶,多阴险,多该杀!”
小冲摇摇头,“她要是真地帮助我们呢?”
“嗨。我的大傻瓜!”关正人牙疼似地苦笑起来,“她是大西人,你知道吗?”
“大西人中也可能有人是我们的同盟……”
“滚你的!”关正人的右手一下子压在腰间的枪套上,接着他又缓和下来,“小冲,你想,她是大西人,她能够真诚地帮助我们吗?即使真有一两个傻瓜,为我们做些事,将来我们还是要消灭他们的,因为我们的目标是要消灭大西人!”
……
杜小冲已经把关正人的观点听得十分明白,他不想说任何话了。他知道在陆地上也有这样的极端组织,他们的行动和关正人们如出一辙。
关正人又瞅了小冲好一会儿,末后,他问:“你说明白,你想不想执行组织的命令?”
“……好吧。”
“这才正确,你不要忘了你是谁?你是陆地人!更不要忘了是谁把你变成现在这样不人不鱼的东西,你要调动出你的深仇大恨!”
“是,队长。”
“你的行动一定要坚决,”关队长再次嘱咐,“不要把她当成人,要把她看成一条鱼,一只虾,你就好下手了。嗨,杜小冲,要不是你的工作无人代替,我就下令关你几个月的禁闭,好让你彻底反省,把脑子洗一洗!”
他们又谈了些别的事情。临走,关正人叫人把小冲耳口里的微型传、呼机取出来。
小冲回到宫中。
菲雅笑嘻嘻地迎接着他。“我的大骑士,因了你的崇高职位,你已经不能在这儿居住了,公主要你迁到豪华的骑士府去!”
小冲看看菲雅,心中涌起万语千言,他想赶快离开她,就说:“好,我听从命令。”
所谓骑士府,就在帝国近卫队的司令部内,是一座很高的楼房。里面有门卫、卫士和贴身的侍从。小冲还没有把自己的“家”走遍,已经腻烦了。他觉得到处都是眼睛,自己已经处在关正人们和公主、冯小姜们的监视之下了。
他觉得疲乏极了,神经处于紧张状态下的人往往这样。
他睡了一觉,大约五小时后,他被叫醒,公主的侍从室通知他去值勤。
他匆匆地去了。
所谓值勤,不过是陪公主玩儿,这个没有灵魂的小姑娘迷上了篮球。
“咱们得定一些规矩才好玩,我的殿下!”小冲说。
“什么规矩?谁人敢给我定规矩?”公主淘气地说,“包括你,我的骑士!”
“您说得对,殿下,没有人敢给您定规矩。”小冲说,“可是没有规矩的游戏是没有意思的,您也玩不快活!”
“真的吗?”
“当然,有规矩和没规矩是大不一样的!”
“那你就给定几条……”
杜小冲不敢把篮球规则一揽子全兜给她,只说了两条:第一、持球后不能跑动,第二、带球不能连击。公主试了试,她比过去受了限制,可是和小冲玩起来兴趣大多了,她相信了杜小冲的话。公主犯了错,她只得把球传给杜小冲,杜小冲呢,也故意犯些错,以使公主有更多的机会得球。他们一直玩到内侍来报告国防大臣到宫里有要事上奏……
“小冲,明天还有新规矩吗?”
“有的,殿下。”
“那才好呢,”公主快活地说,“小冲过来,让我再吻你一下。”
小冲有些为难,他看了看周围才走过去,公主抱住他吻了个够。“小冲,我说只吻一下,可我吻了十下!”
“谢谢殿下!”
“刚才我看你似乎不够专心……”
“是的,殿下。我怕那些记者们,要是被他们看见了,马上就会报道出去,让天下的人都知道……”
“那怕什么?”公主说,“反正他们只能说好,不敢说坏,还要说得巧妙说得好听。当然这不用我去操心,我有专门管他们的官儿。他们比我还严厉,只在去年,他们就杀了不会说话,不会写文章的傻瓜文人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杜小冲差点儿啊呀一声叫出来,忙说:“我不是怕他们说什么,是怕他们再给我加什么头衔。上次您吻了我一下,我的头衔中就加了一个‘荣膺公主亲吻者’的称号,要是他们这次他们知道了,还不再加上个‘荣获公主又十次亲吻者’!……”
“你嫌多么?”公主的脸有些拉长了。
“不敢,”小冲赶紧躬身谢罪,“我是说……”
“在我们这儿,头衔越多就越光荣,越受尊崇!”
“那用不了多久,报纸上提到我时,光头衔就会占去一栏!”
“你真是个傻瓜,”公主哈哈大笑,“你呀,光懂加法,不会减法!”
“怎么……呢?”
“我可以让一个人的头衔一层层地摞上去,也可以把一个人的头衔一个个地削下来,甚至连他的头也削掉!你想,一个人没了脑袋,他的衔也就自然没有了!”
公主是瞅着他说的,杜小冲觉得有一股冷气顺着脊骨爬上来。
“小冲,你愣着干么?咱们玩呀,我不想去听那老头儿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