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正午。
向阳城不愧叫做向阳城,太阳烈的让人无言以对,就连那老槐树下,都让人觉得燥热无比。
白丁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任由风尘在一旁轻摇着芭蕉扇(普通的民用芭蕉扇,两文钱一个),自己则是在垂目计算着什么。
说是计算,更不如说是推演。但显然这种毫无头绪的推演十分的麻烦,即使是白丁,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叶雨痕从屋里走了出来,端出了三杯特意泡了好久的祁红,却又没敢扰乱白丁的思绪,只是将茶放在了一旁,静静地等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院中的三人依旧没人言语,正午渐过,燥意却没有丝毫的褪减,只是白丁的眉头越来越紧,而那三杯茶也早已凉透。
终于,在风尘觉得胳膊有些酸将扇子放下时,院中有了新的变化。
有风起,吹走了几丝燥意,然后一人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
正是花酒诗。
花酒诗今日破天荒的没有喝酒,这自然不是他想要改掉这个坏毛病,而是因为今日确实出了事。
“还是没有……”他摇了摇头,尽量压制内心的怒意。正好却又看到了叶雨痕,便不耐烦的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叶雨痕虽也是自幼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但却从来都不会像那些脑残的豪门少爷一样目中无人乱惹麻烦。他看到刚才花酒诗的那一手踏破虚空而来的招式,便推算出后者至少也是窥天境界的强者,说话便更加客气起来:“我带了些祁红茶,请师父您尝尝。”
那夜之后,叶雨痕便经常来这破瓦房里做客,用的理由便是拜见花酒诗这个空头师父。
花酒诗显然是没想到前者能放下少爷脾气,竟一时间愣住了,白丁轻咳了一声之后,这才回过神来,嘟囔道:“果然跟他爷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属狐狸的……”
白丁没有理会后者的废话,而是在心中又推演了一种可能性,他微微抬了抬眼,说了句:“这事不会简单。”
这时叶雨痕终于忍不住插嘴了:“那个我能问一句,到底出了什么事吗?我家在向阳城也有些产业,应该能帮上忙不是?”
“哼,说不定这件事就是你们叶家干的,还找你们?”花酒诗不屑地说了句。
“怎么可能?叶家在向阳城做什么事爷爷都会提前通知我的,不可能我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叶雨痕说着,又问了句,“到底是什么事,给我说说啊?总不能让我在这儿干着急不知道着急什么吧?”
“明书楼的池楼主失踪了。”风尘抿了口茶,说道。
“不是说这个池楼主向来都行踪不定,喜欢云游四海吗?他失踪……很奇怪?”叶雨痕既然来了向阳城,对于这个池楼主的底细自然也是十分了解。
毕竟,前几年情报界的龙头晴雨楼都已经被叶家买下来了。
“池问仙是真的失踪了……”说着,白丁又从手中拿出了一道白色的玉符,上面刻着一种奇妙的咒文,若是与池问仙比较熟的话便会发现,这种咒文上散发的波动和后者的灵力波动一模一样。
咒文是池问仙的本命灵咒,被制成咒印在白丁这里保管。
叶雨痕来不及惊讶白丁手中居然有着一名窥天境强者的本命咒印,因为他注意到,这块咒印上的咒文,竟没来由的变得晦暗起来,就像是,猛地受到了什么重创一样。
“怎么办?”花酒诗忍不住眼皮跳了跳,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沙哑起来,“会不会是……”
“只有这两种可能了。”白丁推演了许久,但无论怎么推演结果都无比接近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结果。
轻轻地叹了口气,白丁似乎在这一瞬间变得苍老起来,那本就憔悴的面孔再也看到不丝毫的血色,若不是他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笑意,风尘真的会担心的叫出声儿来。
“我去查!!”花酒诗眯了眯眼,然后眸中闪过一丝狠色,再度起身便要踏破虚空而去。
白丁没有说话,任由后者而去,他看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风尘,又看了一眼烈日当空的苍穹。
他的眼神变得沧桑而明亮、惆怅而坚决。
一如当年……
……
……
这是一片神秘的世界。
之所以说神秘,自然是因为它和其他世界没有联系。至于没有联系的原因,有很多,但无论是宗教的信仰还是血脉的不同都不如一个原因来的简单直接。
它与其他世界隔着一片海,一片连神明都无法穿越的沉沦之海
这便是魔域。
值得一提的是,在魔族口中,这里并不叫魔域,而是叫圣域。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每段故事在不同的种族里都有着不同的版本,搞得听白丁讲了无数版本的风尘都不知道自己该相信哪一个。
与他有着同样烦恼的在魔域也有一人,他的名字叫做满。
在魔族,单字成名是身份高到了一定程度才有的待遇,而满,则是现任的魔族族长。
满读过很多书,来自大轮回各地的书,而且他从来都不会遗忘,所以他是魔域最为博学的人。
他现在读的,是魔主大人的书。
那个整日吊儿郎当带着自己乱胡闹的家伙自然是不会写书的,这是一些有心人将他的故事撰写下来,合订成的书。
这本书满读了不下十遍,这对于一个不会遗忘任何东西的家伙而言是十分艰难的。
毕竟一本书如果你记得它的内容的话就再也不会有心情去读第二遍,再好的书也是如此。
这也正是那些文人闲着没事儿把能懂的话写的所有人都看不懂的理由。
满这样想着,然后开始读第十一遍。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烦躁的意思,眼神依旧是那么坚定,当他看完第一页的时候,识海之中却突然传来了一则消息。
他愣了愣,大约一秒之后才缓过神儿来,顿时那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变的表情变的不再淡漠,他站在摘星塔的顶峰,大声的喊了一句魔族当地的方言。
具体内容也只有魔族当地人才能听懂,不过大致的意思应该就是快点集合……
几息之后,摘星塔下便有着数千道气息强大的魔族战士,分散在周围巡逻待命。
在这些魔族战士待命之后,又有着数十位身披黑袍的大魔法师走了过来,围绕着满念起了一种神秘而又古老的咒语。
咒语很是奇怪,像是哭泣,又像是歌唱……
满看了一眼挂在天际的那轮满月,然后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卷轴。
他缓缓的打开,然后用伴月(魔族神器,匕首,相传可划破轮回界限。)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金色的血液缓缓流出,在卷轴之上画出了一道看似简单却又晦涩玄妙的魔咒。
魔咒的最后一笔勾勒完成之后,卷轴上猛然生出了一抹黑色的光芒。按理来说,在夜里黑色光芒是无法辨认出来的,但这道黑光却是那么的夺目,那么的迷人。
黑色光芒一闪便入了天际,霎时间天空中的夜色似乎浓了几分,群星失色,那轮满月也渐渐化作了红色。
没有任何的沟通,也没有谁去想着模仿任何人,一时间,整个魔域的人们,都纷纷跪了下来。
就像是诗人遇到了黎明,就像是沧桑半生者遇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就像是最忠实的臣民遇到了他的君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