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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醒来的那一刻,她的世界是空白的。不记得亲人,不记得朋友,不记得过去,更不知道未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身处何地。唯有身上的一块刻有字的玉佩告诉了自己的名字——宫姗墨,唯有身边的一个名叫君夜的小男孩告诉了自己的身份——贬奴。
宫姗墨醒来的地方是一个叫练石场的石山,可以说是贬奴的家,也可以说是贬奴的终点,贬奴人生的终点。这里的每一个贬奴都是之前犯了死罪而被流放到这里的,在这个地方,贬奴的唯一任务就是开采巨石,供给各地各种的庞大建筑,直到老死,或者说更多的是累死。因此,被流放为贬奴的人,生死是早就注定了的。
贬奴没有老幼之分,只要到了这里,你每天所要承受的就是巨大的劳动力和身后防不胜防的鞭子。贬奴们称鞭子的主人为大管,因为在这里,他们就是天,他们就是主。你可以反抗,但你的结果一定是惨不忍睹,因为这里的贬奴,没有生存的权利,更不会有人在乎你的生死。
宫姗墨就是这反抗人员中的一个,但结果却是一顿鞭子,额头更是头破血流,半死不活地丢弃在杂乱的枯草堆上,幸运的是身边的君夜宁愿挨一顿打也要守在宫姗墨的身边,帮宫姗墨止了血,这才救回了她的一条命,但一觉醒来的她,感觉全世界已是一片空白。
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可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烈日从不会为了贬奴而心软,它依旧将它的炎火烙在正在搬运巨石的贬奴身上,伴随着的还有大管们的催喊和他们手中的鞭子。或许在大管们的心中贬奴的价值就在于在死前多搬运一块巨石。
随着“啪”的一声,正在和宫姗墨搬运巨石的君夜身上又多了一条血红色的鞭印,“给老子动作快点,照你们这种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完工”。大管拿着手中的鞭子对着宫姗墨和君夜破口大骂。
宫姗墨刚想出声,身边的君夜就急忙伸手制止了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要冲动。宫姗墨看着君夜,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的额头上全是汗水,明明累地快要走不下去了,却还要苦苦咬牙坚持着。但是这些大管却视而不见,或许在他们的眼中就只有利益,没有人命。
宫姗墨尽量把巨石往自己的这一边移动,让君夜轻松一些,毕竟这只是一个孩子。
君夜似乎感觉到了巨石的重量大部分都被宫姗墨承受了,便赶紧将巨石往自己这一边移动,“墨姐姐,你的伤还没好,别太用力,小心伤口复发了”。
“在这个地方还能养什么伤,再说,我觉得你的伤更重些,这个时候可别把你累垮了,你垮了,我更加过意不去了”。的确,在宫姗墨昏迷的时候,君夜为了守在宫姗墨身边可是挨了好一顿打,到现在,君夜身上的伤还没能完全恢复。
又是“啪”的一声,大管又将鞭子朝着君夜挥去,“小兔崽子,你丫的再磨蹭,老子打断你的腿”。
这一次,宫姗墨彻底没能忍住了,而君夜也没来得及阻止她,放下手上的巨石,宫姗墨快速抓住了大管正在挥鞭的手,第一时间抢下了鞭子,“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你们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大管看到宫姗墨竟然抢下了自己的鞭子,顿时心中大怒,“小贱人,前面的鞭子还没吃够是吧,”说完,就拿起旁边一个大管的鞭子狠狠地向宫姗墨挥去,说实话,宫姗墨没想躲开,因为此刻一旦躲开,接下来要发生的就是所有的贬奴都会受到鞭打,这是大管们的一个习惯,只要有人敢躲开鞭子,那么他们就会鞭打所以人。
就在鞭子即将打在宫姗墨身上时,一个身影忽然扑到了宫姗墨面前,生生地承受了这一鞭。等到宫姗墨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了眼前的人正在缓缓倒下去,他眼中的光亮也似乎正在暗淡下去,这正是一种临死前的离别。听说当一个人的生命走向终止,他眼中的世界是灰暗的,他看不到光亮,正如我们看不到他眼中的光亮。
“陌爷爷…………”君夜看到倒下去的身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而此时大家也才反应过来,刚才替宫姗墨挨下一鞭的竟是这个将近六十岁的老人。
宫姗墨本能地抓起了陌爷爷的手,心中顿时一惊,陌爷爷的脉搏已经渐渐微弱,呼吸也是若隐若现,显然,这一鞭,竟要了这位老人的性命。大管见此,扬手就是一鞭,但是宫姗墨也同样扬起右手,直接将鞭子抢了过来。
“小贱人,你要…………”大管忽然停住了口中的话,因为现在的他心中忽然莫名地恐惧了起来。
只见现在的宫姗墨怒看着他,眼中全是杀意,身上似乎还散发着一种寒气,一种要人命的寒气,现在那位大管的心中只感觉到,若此刻自己再敢多说一句,眼前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斩杀了自己。不知不觉,大管只感觉自己后背好像被汗水湿透了一般。
“你们两个赶紧找个地方打他埋了,躺在这,别人还怎么搬运,”说完,赶紧带着另一个大管离开了现场,似乎忘记了刚才宫姗墨的反抗。直到走了很远,这位大管才停了下来,不自觉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同时心中疑惑着“为什么我会感到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另一个大管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就打死一个老头吗,至于吓成这样啊!又不是没打死过,”他没有感觉到那股寒意是当然的,因为当时宫姗墨就只盯着那个大管,想杀的就只是那个大管,但此时的他没有感觉到,这其实是比较幸运的。
“滚”,那位大管稍稍恢复过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惨状。但他又立刻转变了态度,“兄弟,那小贱人今天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劲,我怎么感觉她要杀我一样,而且我还感觉到她有能力杀我”。
“就那小贱人能有什么能力,你别大惊小怪的”。说完,便独自离去了,还一边自言自语地考虑说晚上去哪里了快活。
而另一边,君夜小小的身躯紧紧地抱着陌爷爷渐渐冰冷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着。在陌爷爷心中,宫姗墨和君夜就像他的孙儿一样,同样,在宫姗墨和君夜的心中,陌爷爷也同样是自己的亲人,面对亲人的离去,谁还可以淡然呢!
墨爷爷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抓到了宫姗墨的手虚弱地说道:“小墨,记住陌爷爷的话,一定要离开这里,你没有错,更没有罪,带着小夜,一定要…………要离开”。
“陌爷爷您放心,我们…………我们会一起离开的,我们一定会离开的”。宫姗墨的声音似乎在颤抖,说着连她也不确定的话。
陌爷爷的视线离开了宫姗墨和君夜,缓缓看向了天空。没有哀伤,没有痛苦,似乎只是一份释然。只感觉作为贬奴的一生终于结束了,但贬奴的日子似乎太长久,久到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了,久到忘了自己犯了什么罪。
宫姗墨也知道,作为贬奴,这样或许是最好的解脱。擦干眼泪,宫姗墨的眼光也看向天空,缓缓说道:“陌爷爷,那边应该没有痛苦,没有饥饿,那里应该很幸福,你看,那里的阳光好暖和,那里的风景好美好美,还有啊,记得照顾自己,别再劳累了。”陌爷爷就像看到了宫姗墨所说的一样,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或许正如宫姗墨所说,那里应该很幸福。
“陌爷爷…………”,君夜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只一个劲得抱着陌爷爷,希望这样可以不让上天带走他。这个男孩,纵然是受了更多的鞭子,也从未如此流泪过,或许面对感情,我们都只是弱者。
轻轻地拍着君夜的肩膀,想要给这个男孩一份力量,一份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当宫姗墨不知该说什么时,君夜却抬起了头,眼中除了伤心,更多了一份坚定,“墨姐姐,爷爷之前说,这里的很多人都是犯了死罪的人,但仍有一些人,他们没有犯罪却被代替那些罪人来到了这里。你,墨姐姐,你没有罪,爷爷说过你的眼睛是干净的,你没有犯罪,所以,爷爷告诉我,我们要离开,至少你要离开…………。”
“我们会一起离开,你放心…………,我不会再冲动了,”宫姗墨当然知道君夜的意思,在这个时候,如果宫姗墨再冲动,那么他们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他们,是陌爷爷用生命换来的。宫姗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夜,陌爷爷能够解脱,我们该为他高兴,至少,陌爷爷不用再忍受这些痛苦了,不是吗?”
“我们都没有罪,有罪的是内心已经黑暗的人,总有一天,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一定会的”。
君夜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也挤出了一个笑容,但却是让人心头一酸的笑容,“我们不哭,爷爷还在看着我们,那我们就给爷爷立一座坟吧,让他有个归属。”
宫姗墨也点了点头,但同时,宫姗墨也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带着君夜离开这里,一定。
宫姗墨手中还握着陌爷爷的手,只是没有了温度,只是冷冷的,“爷爷,愿您的英灵还未走远,一定要看着我与小夜一起离开这里,”低语起愿,不管对方是否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