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了一番所在的地方,楚煜再次不确定自己是生是死亦或是只是一场莫名的梦境。
楚煜能确定,澧州根本不会有任何地方会有这样的屋子,不仅是澧州,就连他曾经以为最盛极繁华的临安城怕也没这样……不见一丝接缝的雪白墙壁。
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东西,非金非玉看不出材质,黑色东西上垂下了黑白两根细线,隐没在墙壁当中,墙角有一个柜子,里面放满了书籍,看来这屋子应该是一位饱学之士所有。
左边墙壁上有一道紧闭的木门,屋内所有的光线来自右手边的“窗户”,窗户上不知道镶了什么东西,能看清外面灰暗的天空,还能听到那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地面材质也很奇怪,白中带青的纹路似玉非玉,比青石板光滑许多,中间一处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而那个穿着惊世骇俗的女子此时就趴在地毯上对着手里奇怪的东西自言自语。
正是!楚煜现在可以十分肯定这屋子里就他和女子两人,那奇怪的黑色东西内发出的女声又真真切切响着。要是换做旧时年少的他见着此情此景非得吓坏不可。子不语怪力乱神,楚煜不信神佛鬼怪,所见一切暂被他归结为机关术数。
屋子不大,楚煜没花多少时间就看了个通透,转而查探自己的身体。他记得,他是在采药的时候看见了一株长在悬崖边上的白蔹,正伸手去采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只觉得眼前一亮、浑身一麻,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往边上倒去,随即就失去了意识。现在,他头脑倒是越来越清晰,身体却还是有阵阵麻意动惮不得。
“安安,你就别一直追问了好不好,有些事情电话里真的说不清楚,要不然……明天,明天我们各吃阁见,我其实也想找个人商量来着。顾锐啊,嗯,叫他一起吧。”杨芊语被游在安越来越犀利的追问逼得无以应对,只好举手投降,一边说着拜拜一边翻过身体。
她原本是趴在楚煜身前和他呈面对面姿势的,这一翻身当然又成了面对面,还好那边游在安已经挂断了电话,否则会被杨芊语的惊叫震聋了耳朵。
杨芊语也不是要故意尖叫的,实在是刚刚回头就见着一双琥珀色的锐利鹰眸瞪着自己,任谁都会吓一跳的好不好。
“住嘴!”楚煜没办法用手堵着耳朵,几乎被她的尖叫直接谋杀,不得已皱眉喝了一声。
楚煜皮肤黝黑,眉毛很浓,眸子有些深,眼神锐利如鹰,鼻梁很高,嘴唇很薄,一看就会给人一种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卫道者的形象。让杨芊语第一时间想起了乡下老家的那个冷面校长,楚煜一开口,她下意识止住了惊叫,翻身坐起来摆出一副乖学生的样子。
这么一来,楚煜的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无他,杨芊语从趴改到了坐,一双结实的白腿全都暴露在了楚煜的眼前。
“姑娘,王教授给了你多少银两?”楚煜见着这女子一举一动都是一副伤风败俗的模样,不禁想起了那位为了逼他出手诊病无所不用其极的王叔权王教授。
“啊?”杨芊语吃惊地瞪大眼睛,完全莫名其妙。
“澧州州学教授,王执中。”楚煜想起那缠人的王叔权,一阵头疼。自从三年前在药店卖草药的时候多说了几句就被缠上来不放,隔三差五总要想尽办法来切磋一二,拿医术、针灸之法切磋也就罢了,王叔权后来还想找病人让他切脉诊治。给病人切脉是楚煜的大忌,自然补充,谁料噩梦便从那时候开始。王叔权一个即将快五十岁的小老头了整人的招数层出不穷,酒色财气他似乎是想挨个试验个遍啊。不过楚煜自律甚强,不管王叔权用什么法子激他,也不曾让他破戒一场。
现下这奇怪的场景让楚煜觉得不能放任王叔权继续这么折腾下去了,再这么下去,秦家指不定又闹出什么麻烦来!念及此,楚煜神情越发严肃,沉声补充了一句:“你去告诉他,再有下一次,我无亲无故的大不了甩手就走。他王叔权日后要是想再寻我便是难上加难。”
“王执中?南宋著名医药学家,历任湖南澧州、湖北峡州州学教授。编撰《针灸资生经》七卷,并遍访走方郎中、江湖游医药贩和药铺等,对民间所掌握的一方一药均加以记录,经反复试用后,把确有疗效的保留下来,结集一部《既效方》!”对于学中医的人,并且为了论文答辩翻阅无数典籍的人来说,南宋时的王执中可说是耳熟能详。王执中、字叔权,南宋瑞安人。
“正是湖南澧州州学教授王执中,只是,他何时又去了峡州为官?”震惊于一个“风尘女子”知道的都比自己还多,楚煜略微有些不快。王叔权那人的确礼贤下士,就他这么个卖药的“贩子”都被礼遇有加,更别说其他稍有些才能的游方郎中了。可是他哪里有什么大的名气,而且《针炙资生经》不过才写了四卷,何来七卷?楚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哐——
杨芊语只觉得有谁在她耳朵边上敲响了一面巨锣,震得耳朵发懵;因为她发现,眼前这“古人”神情之间无比的自然,好像他真的和南宋那位王执中有什么干系似的,电光火石间,她只想到了一个可能——失忆!亦或是“神经病”。
“先生,请问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杨芊语小心翼翼问了句。
楚煜眼神扫了一眼昏暗的天际,微微有些犹豫:“大概巳时末吧?天色有些灰暗看不真切。”
听他这么文绉绉的用词,杨芊语耳边巨锣持续敲响,面上溢出一丝苦笑:“先生,我是问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吗?算了,请问你带电话了吗?有没有身份证什么的?我帮你联系你的家人或是朋友。”她这时才想起来刚才该搜一搜他身上都有些什么,也免得现在这么被动。
“年代,姑娘是说如今是光宗几年吗?如今是光宗二年。另外姑娘方才所说电话、身份证又是何物?”楚煜越听杨芊语说话越是犹如置身五里云中,强抑住内心慌乱力持镇定,希望能见着个自己熟悉的人来摆脱现在这窘状:“姑娘,你莫要信口雌黄。若真是王叔权花银钱雇你来戏弄楚某,还望姑娘自重,楚某并非孟浪之人。还请姑娘请了王教授出来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