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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梅花与骄阳(八)

唐堂从场上下来,接过毛巾擦汗。问梅花楼:“你还上场吗?”

梅花楼摇摇头。

“也无所谓,反正赢了,一会儿吃饭去……”他笃地住口,顺着梅花楼目光看去。见对面杨娇一行人。

“你小子……”唐堂打个哈哈,凑到梅花楼身边“你和杨……杨……杨娇怎么样了?”

梅花楼望着他:“还能怎样,人家不理我。”

“啊哈”唐堂咧嘴一笑:“你梅花楼也有碰壁的时候。”

梅花楼无奈摇头,却见杨娇朝这么望过来,梅花楼与她目光一触,便见她移开了,但仍在这个方向打量。

她在找谁?梅花楼心想。眼见杨娇看了一会儿,突然和她的舍友离去了。梅花楼心中一沉,暗恼这女生一出现自己便患得患失,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他继续把目光移到球场,这是第四场刚开,计算机保持15分的领先。

突然身边唐堂拍打他的手臂,力量打得惊人。梅花楼吃痛道:“你作甚……”眼角却瞥见杨娇和她的室友朝这边走来。梅花楼身子如长弓般骤然绷紧,呆立着一动也不敢动,血液也似凝固了。

杨娇她们就站在梅花楼等人旁边,阿敏说:“带我们来这边做什么?”

杨娇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刚走的一百米里面似乎有消磨了许多,她目光闪烁说:“这边……这边看得清楚些?”

“真的?”阿敏狐疑道。

杨娇点点头,看了看球场,又垂眸,将目光瞟向旁边。

“她来做什么?”唐堂在梅花楼耳边低声说道。

梅花楼说:“不知道”

“是不是找你的?”

“不是”梅花楼说。她们来找谁他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找他的。

唐堂撇撇嘴,扭头冲着她们道:“各位美女好!”

阿敏闻声看去,不由惊喜道:“是你!唐堂!”

唐堂呵呵笑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阿敏说:“当然啰。”

圆圆上来说:“哇唐堂真是你,你穿上球衣我们都没认出来。你和平时都不一样了。”

唐堂说:“是变帅了,还是变丑了。”

圆圆认真地说:“帅了,特别帅!”

唐堂哈哈大笑。

阿敏说:“没看出来啊,你挺厉害的。”

唐堂拍胸脯说:“那是自然,我可是计算机系的不二首发,即便是凌清和梅……咳咳,反正我特厉害。”他瞥了眼梅花楼,心想这小子既然和杨娇关系不睦,那就不便提他的名字了。

圆圆说:“哇,那你比凌清还厉害吗?”

唐堂说:“论帅气,我和他伯仲之间,论球技,他难望我项背!”

众女生听得忍俊不禁,圆圆啐道:“胡说八道。什么伯仲,什么项背,你怎么变得文绉绉的了。”

唐堂呵呵直笑,这话本来是梅花楼说的,原话是:“论帅气,我和凌清伯仲之间;论才华,他自难望我项背。”唐堂略微改动便用了出来。

此时作为原版的梅花楼正处于神魂出窍的状态,也无暇去追究唐堂侵权。

杨娇趁他们说话,把这帮男生一一看过,只觉人人都不像,又人人都有可能。她心中前所未有的慌乱,总觉得今天一定要见梅花楼。但一时想不出办法,险些就大呼“梅花楼”三个字,好在她还保有些理智。

这时第四节也进入了末段,高海和林郁挤了过来,林郁看了看比分,对唐堂说:“可以啊,赢了!”

唐堂说:“那是,也不看看谁在C。”

他这话却是一语双关,C在篮球中是中锋的意思,在游戏中却是carry,表示主力输出,主宰战局。

林郁又问:“那你和老高谁牛逼点?”

唐堂瞥了眼高海,说:“咱俩都不是一个位置,他是4号位,我是5号位。”

林郁也就随口一问,也不懂什么是4号位,什么是5号位,也就不再多问。唐堂对他说:“林郁,你看这几位你认识吧。”说的是阿敏几人,林郁来时就看到了,但他面对女生向来腼腆,也不好意思主动招呼。唐堂这么一说倒正合他意,便高兴招呼说:“阿敏,圆圆,杨娇,还有……”挠了挠头,他对小媛不太熟。小媛伸手说道:“叫我小媛吧”

林郁伸手与她一握,只觉小手柔软,心中一荡,满脸通红道:“你好小媛,我叫林郁。”看他囧样众人俱是莞尔。

高海也过来冲几位女生微微点头,算是招呼。

此时凌清换下场,唐堂冲他招招手,大声道“怎么,凌少,说好的打满4场呢。”

凌清擦擦汗,说:“本学期最后一场了,还有人也要上场。”

唐堂撇嘴道:“体力不支就直说。”

凌清却不理会他,径直走来,冲几位女生点头道:“四位,久违了。”

四女都轻声说:“你好,凌清。”

圆圆说:“凌帅,你球打得太好了!”

“矜持一点!”阿敏将圆圆拉回来,微微笑道:“凌清,恭喜你们系获胜。”

凌清微笑颔首。

杨娇被凌清短暂吸引了注意力,心思又渐渐回到别人身上。她心想:新上场的这个是梅花楼吗?她望着场上那人,因为可以借看球为名,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心中不住想,如果是他,那也很好。她心中一跳,暗想很好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他来表白,自己会拒绝吗?当然不会。那他如果不来表白,自己会主动吗?而她似乎也并不排斥这样。杨娇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她连忙呼吸几口,只觉夏季燥热的空气弥漫在球场,暖风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肌肤,这一天会变得如此重要。

梅花楼暗中瞟见杨娇又往场内看,心中真是凉了个透。旁边众人的寒暄他置若罔闻,这边计算机系蠢蠢欲动的欢呼他也视而不见,暖洋洋的夏风吹在身上,既觉得气闷,又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梅花楼郁闷难耐,只巴不得早早逃离球场,但球赛既没结束,他作为院队一员自然不应该这样。他索性坐到地上,不住用手指在地下画着圈圈。

林郁说:“你们今天去哪里吃饭?”

唐堂瞥他一眼说:“干嘛,咱们系的庆功宴,你一个数学系的来凑什么热闹。”

林郁说:“不是我一个人,还有老高。”

唐堂说:“老高更不行,他是敌系的球员,不能让他来刺探军情。”

高海说:“嫡系的还不能一起吃饭?”

唐堂说:“是敌人的敌好吗!”

林郁骂道:“滚滚滚,都是兄弟伙,分什么嫡系旁系敌军友军,去哪吃,我去订座?”

唐堂说:“就巴蜀号子吧。”

林郁说:“巴蜀号子太辣,我这几天有点拉肚子,不如吃全聚德。”

唐堂呸声道:“你出钱!”

高海提议说:“上次那家三味檐不错,牛蛙肉很嫩。”

唐堂颔首道:“三味檐可以,我们还办了张会员卡。”

林郁摊手说:“会员卡在哪里,我打电话。”

唐堂说:“在楼妹儿那里。”

林郁环顾四面“楼妹儿在哪儿呢?楼妹儿!楼妹儿!”低低叫了两声,笃地扬声喊:“梅花楼,梅花楼!”

杨娇倏然警觉,惊讶地望着林郁,继而目光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心中小鹿乱撞,生怕随地冒出一个人就是梅花楼,但更担心的却是无人回应。

“干嘛?”一个微显清亮的声音在旁侧响起,继而见一个男生从地上坐起。

是他!杨娇盯着梅花楼,脑子里已然忘了思索。

只听林郁说:“你小子在这儿呢,卡呢卡呢,三味檐的会员卡,快给我。”

梅花楼正要说话,只觉一道目光毫不顾忌地射来,他侧目看去,见杨娇正看着自己,心中也是一惊,随即想林郁这小子大呼小叫,定然又让杨娇把我看轻了。他心中微微有气,随口说:“我钱包里,那边。”便想继续坐下,但隐隐感到那束目光并未消退。他鼓起勇气看去,果见杨娇还盯着自己。目光灼灼,不知是喜是怒。

她看着我干什么?梅花楼心想,我脸上莫非有没擦干净的鼻涕?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抹,又觉得失礼,脑中闪过几百个念头,但一遇杨娇目光又一一压下。

杨娇望着梅花楼,心中大喊:他是梅花楼!他是梅花楼!他是梅花楼!她脑海突然回忆起许多事。是啊,梅花楼和凌清熟识,凌清身边的人中自然有一个就是;他说自己叫花楼,正是他的名;他在出版社和Sherry热聊,不是梅花楼还是谁。自己思念了许久的人竟然是追求过自己的男生,胸中一时五味陈杂。如此纠结片刻,又渐渐冷静下来,她再次打量梅花楼,只见他身材匀称颀长,眉宇间带有几分清傲,五官虽称不上俊美,却也令人舒服。心底又渐渐生出一阵喜悦,暗道:他是这样的吗?气度一点也不输给凌清,我当时怎么没有发现呢?越想越高兴,恍然便觉自己心中的梅花楼就是眼前这个梅花楼。眼前这个梅花楼,就是自己心目中的梅花楼。

梅花楼虽不知杨娇所想,但见她眉眼渐开,荡漾几分笑意。他心中一阵狂喜,虽不知为何如此,但也隐隐觉得不是坏事。

两人就如此这番看着,周围人却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贸然打断。

直到林郁的电话声传来:“多少人啊,唔,我看看。”

他放下电话点了点,忽然见梅花楼和杨娇含情脉脉对视着,便上去问道:“杨娇,你们也要来一起吃饭吗?”

杨娇被他惊醒,才发现周围许多人都看着自己,脸刷的一红,连忙退回阿敏身边,飞快说“你问她们。”

阿敏她们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计算机系的庆功宴,她们是败者方的金融系,恐怕是不方便去参加,但见杨娇满脸通红,双目含情,又不知她的计划,只好问杨娇:“去不去。”

杨娇此时却在天人交战:我要表白么?我如果被拒了怎么办,好丢人。可他已经不理我好久了,他怎么会来找我表白呢?是啊,我对他不理睬,他一定生气了不理我了,那他心中还对我喜不喜欢呢?

阿敏见杨娇没回应,也颇有些拿不定主意。却听凌清说:“四位美女是金融系的,怕是敌方卧底,我看还是改天一起吃比较好。”

众人点头称是,阿敏也觉松了口气,她感激地看了凌清一眼说:“嗯,各位同学我们改天约。”

说着挽住杨娇的手臂便走。

走出几步,忽闻后面一人叫道:“杨娇。”

梅花楼小跑上来。

“嗯?”杨娇抬头望着梅花楼,约莫是出过汗水,梅花楼的发梢尖尖,在晚霞下十分突兀。梅花楼神色又是兴奋又是迷惑,他微微局促道:“杨娇,我……我要去吃饭啦。”

“噗”听到这么没营养的一句话,旁边阿敏险些笑出声。

杨娇却不以为意,她盯着梅花楼,点头说:“嗯。你吃完饭再联系。”

梅花楼大喜道:“好,那我打你电话。”

杨娇抿嘴笑道:“你有我电话吗?”

梅花楼一愣,才想起只有QQ,讪讪道:“QQ电话算电话吗?”

杨娇忍住笑道:“那你记一个我电话吧。”

梅花楼点头连声说好,伸手往身上摸,但他一声球衣球裤,哪来地方放手机。他忙说:“等我去拿”,飞快跑去,又飞快跑回。

他将手机递给杨娇,杨娇垂眸输入号码,递还给他。

梅花楼接过电话,却又语塞了。

后面球赛已经结束,这边的动静引起了许多人围观,篮球队的队员纷纷在后面打着呼哨起哄。

唐堂等人更是顽皮,在后面大声说:“梅大才子别不说话啊,吟首诗吧。”

梅花楼在追女生时不时飚一两句诗词,传出去就成为一个梗,无论是调侃还是讽刺梅花楼都喜欢用这个梗。

那些人便起哄道:“吟诗吟诗吟诗吟诗!”那些金融系的也围上来跟着起哄,场面竟比球赛还热闹几分。

杨娇抿抿嘴,说:“那你快去聚餐,我们先回了。”

梅花楼点头说:“好。路上小心。”

杨娇便和室友小跑离开了现场。

目送杨娇离去,耳边起哄声犹在。

梅花楼只觉心脏又回到了胸口。他环顾众人,朗声说:“美人束袍袖,兴至来观球;迷倒梅花楼,笑煞一群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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