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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魔教三份礼

夜已深,郝自功和涂勇身处离大将军府不远的归义坊街面,涂勇在前头走,郝自功在后面爬。街面上只他们俩,两根铁索分别穿透他们的琵琶骨,一前一后把两人串起来。铁索一端先在涂勇琵琶骨里穿过去,在身上缠几圈,将一个半人高的铜箱死死锁在背上,身后的铁链如长绳系铃一样接连绑着三十几颗人头,在末端则穿过郝自功的琵琶骨,再像船锚一样从两颗人头嘴里伸出来往回卡住肩背,远处看如同郝自功在肩背又长了两个脑袋。

然而仔细瞧这街面,四角都站了穿道袍的人,隐约站在夜色里,涂勇走一步,这些人走一步,涂勇停,这些人也停在那。

郝自功自然扛不住,不说伤,简直已要被吓死了,但他中了鬼宿一掌‘败血枯荣’,骨肉枯槁却死不了,若不按王仲书所说的去大将军府,这一掌魔功足可叫他生死两难,所以他再怎么跟不上涂勇也要拼命去爬,也好在有那铁索,涂勇是如何也甩不掉他的。而涂勇并没有重伤,也不怕这些人头,只是他走在前头,铁索的重量全挂在琵琶骨上,每走一步都痛得脸发白,不得不低头缓一缓再迈步,他本就没什么余力了,何况身上还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铜箱,远看就像背着个棺材,好不慑人。

前后有两支巡夜的军府队伍发现了涂勇两人,然而角落里的道人步法诡谲,合力偷袭将巡夜军士击晕,这样直到了大将军府外。

军府外守卫持戟喝阻,但也被两人的惨状所惊。

涂勇用最后一点力气靠在府外军鼓前擂鼓,鼓声穿透夜空,往森严的大将军府里去了。

道人陆续现身,鬼宿站在最前头,朝府中幽幽说话,内力传音:

“大将军岁末寿辰,三清教将陆续为将军送来几分大礼,请府上笑纳。“

军府守卫立马派人往府中通报,可就在守卫打开府门之时,一个灰衣老者已飞身立在门内玄关处,这老者灰袍灰发灰棉冠,连着脸色也是青灰,枯槁精瘦九尺有余,左手藏在袖中背在身后,一面骂,一面用右手掸身上的灰。

“苏总管,这……是不是要通知郑山将军”

军府守卫向这老者作揖,军府并没有‘总管’一职,他应是大将军的镇远公内府总管,但见他挥手打断守卫的话,看一眼徐勇和郝自功,继而冷冷盯着鬼、井二宿。

“三清魔教十大魔头,这礼算谁的人情?”

鬼宿冷笑,回:

“这是道尊交办,我巽部只是奉命行事,巽部风使说了,不必承他的情。“

“泊闲浦?”

这苏总管一惊,向前轻迈一步,左袖中内力翻涌,一股青焰在袖中涌动。

“箱中是何物,王仲书为什么不来?”

“风使另有要务,我也不知箱中何物,只说要大将军亲启。”

“泊闲浦来了也没这个面子,何况你们两个小鬼,不打开,就走吧。”

苏总管厉声逐客,鬼、井二宿身后九名道人纷纷抽出拂尘,怒声迈一步。

便在这时,洛阳东城四处燃起大火,有两声军号传来。

“东城有人放火,去支援贺字营,跟我来!”

府内传出一声喝令,紧接着一个大块头领着大批金甲护卫出府,这大块头一声金色甲胄覆体,一把山字障刀等身齐高,立如战堡,动若猛象。这人倒是比那苏总管出名许多,他是大将军府的四名军司马之一,名郑山,也是军府护卫的头领。

“郑山将军,他们自称三清魔教的魔徒,非要见大将军。“一名守卫向郑山报告。

“先围住!等我回来。”

郑山喝一声,匆匆与苏总管抱拳,领着一众护卫上马走了。随着郑山一声令下,一批守卫将鬼宿等人团团围住。

“欺人太甚!”

那井宿怒骂一声,翻掌轰死一名守卫,大批守卫立马加入围剿,一时漫天拂尘与军阵长戟交锋,鲜血四溅,那苏总管冷冷看着,既不加入,也不阻止。

九名道人与井、鬼二宿人数虽少,却是武功高强的魔教人物,尤其井、鬼二宿,手段霹雳来去如风,内力更是邪门,被拂尘所伤之人很快浑身败血枯槁而死,其内功深厚隐约在宏重纲层左右。

武功如此,内力未竭之前丝毫不惧人海,井、鬼二宿越杀越是猖狂,兵卒间穿梭自如,其余九名道人已先后被伤,只有这两人毫发未损。混乱中,涂勇拖着郝自功朝府门挪去,苏秦看一眼,右掌虚空一拧,青焰内力化作鬼手,瞬间焚断铁索,涂勇猛地倒在地上,铜箱轰隆落下。

外围守卫将铜箱及涂、郝两人慢慢抬入军府,鬼宿见状冷哼一声,与井宿一道高高跃起,施展开奇妙步伐,转瞬已遁至铜箱前。

“鬼步六韬!鬼谷武学?!”

苏总管瞳孔猛地收缩,眼中泛起炽热杀意,左袖正要探手……

寒气!幽冥寒气!一人猛地飞身而至,两掌内气外绕形成凛冬黑雾,由胸前猛地一推。

“幽冥涌动!”来人一声大喝,不愿偷袭。

井、鬼二宿全力硬撼,来人倒飞立在府前石狮之上,二宿吐血猛退,全力运功逼出入体寒气!

九道人围住二宿严防死守,外围守卫纷纷下跪:

“三将军!”

来人郭子仪,大将军郭子雄的三弟,早年随父兄南征北战战功卓越,军中惯称他‘三将军’,后卸甲入朝任兵部左侍郎,如今多称他‘郭侍郎’。十二年前郭阀刺杀血案致其丧妻失子,此后长年在长安兵部闲居,很少再回洛阳军府,不想刚刚回到洛阳竟遇见这一出!

按理郭侍郎应已是天命之年,可眼前人却分明一个英武壮士,身穿兵部朝服,挎名剑庄所铸四品兵车战刀,重刀厉眉,眼中却是温文,明明没有胡须,却不时用左手轻捋下颚。

这时东边一骑金甲护卫匆匆赶来,大声报:

“东边放火的是三清教魔使高丽人,郑山将军下令府中增援!”

井、鬼二宿脸色一惊,一时争辩不得,苏总管看一眼两人,抬头朝石狮上的郭侍郎讲:

“许久不见,一见面就这些事,苏某看不如由侍郎带人去支援,不必去请示郭老,你大哥刚审完安东府的人,这时正练功,这两人竟会鬼谷的步法,由苏某来处理。“

“也好,有劳苏老了,你们,随我来。”

郭侍郎朝苏总管抱拳,随手圈了一批守卫说道,话一落,人已飞身朝东去了。

“这里的所有人,全部退开,一部入府,一部封锁这条归义坊的街面,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要单独与几位道兄聊聊。”苏总管缓缓说道。

“是。”所有守卫听令,一部分守卫退入府中将府门紧闭,另一部分则点起火把,远远分散开来。

“说吧,谁教你们的鬼谷武学?”

苏总管缓缓从左袖中掏出一盏莲灯,莲灯在这夜里放出微弱而又通透的青光火焰,再细看,那青焰却是苏总管内息所化,他竟时时刻刻往这莲灯中输送内力!

夜风过街,将灯芯之火吹得乱晃,夜风过街,这苏总管以一敌十一,却相当自信,他只是有点冷,又将棉冠扣了扣紧实。

魔教中人,尤其是专司情报的巽部魔徒,谁都不是可以镇喝的人,十一杀一。

十一处拂尘似雪,柳絮触,人血枯。奈何这苏总管步步空盾步法更妙,四面是他,四面点灯,鬼火在魔功阵中串连,一丝一滴皆碰不着他。然而雪落火中,柳絮被点,不断有人痛苦嚎叫,青焰不焚物,只烧活人,九把拂尘落地,落得九具枯骸。

“看来只教了你们步法轻功,也算让你们死之前见一眼真正的鬼谷武学。”

苏总管看着九具枯骸,有去看仅活着的井、鬼二宿。

“告诉我答案,还是变成他们?”

二宿本就有伤,此时一再受伤已是强攻之末,然而两人只是冷笑。

“单我巽部就还有五宿,得罪三清殿,你有安宁日子吗,你这么急切逼出那人,对你很重要吧?”

鬼宿冷冷说道,语气中不乏嘲弄。苏总管眼中杀意一凝,手指猛扣成爪,四周鬼火朝鬼宿瞬间汇聚,井宿猛地一掌将鬼宿轰飞,四周鬼火爬满井宿全身,井宿甚至来不及嚎叫,已瞬间变成枯骨。

“说!“

苏总管腾空而起与四面鬼火重新包围鬼宿,鬼火化做青焰鬼手朝人抓去。

大风起,巽者,风也。

阵阵狂风猛地将鬼火吹散,大风中,鬼宿前,王仲书。

这是一天内王仲书第二次救鬼宿,他坐下来替鬼宿疗伤,脸上是愠怒戾气。

“鬼谷,煜方青煞内功,苏秦,你果然是苏秦。”

这苏总管竟然是隋末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鬼谷苏秦?隋末唐初鬼谷一门被灭,鬼谷子两大得意门生苏秦、张仪从此绝迹江湖,传言苏秦早已战死在鬼谷灭门一役,不想几十年后竟在大将军府出现!

众守卫随着这大风聚过来,重新包围了王仲书和鬼宿。

“教你属下步法轻功的,是不是张仪?“

“我在有耳书院做客,差人往军府送礼,你却把我的人杀得干干净净,我会告诉你吗?还是你认为这些人拦得下我?你不如把大将军叫出来,让他帮你。”

苏秦重新聚集鬼火,青焰鬼手再度成型,四周守卫惊呼后退,这苏秦似乎宁愿暴露身份,也势必要问出他那师兄下落!

南面又起喧嚣,一名影子突然出现在苏秦身侧,轻声禀告。

“禀告苏总管,有一批黑衣人试图闯入大将军府承福坊外围,金卫拦不住,出动了影子营。”

苏秦心下一惊!承福坊所在乃大将军的镇远公内府,当年郭阀血案正是被黑衣人闯入内府!

苏秦怒目等着王仲书,一时不知该不该放人。那边王仲书恢复云淡风轻的书生气,缓缓说:

“别把账算三清殿头上,除了我送的礼,其余的都不是道尊的意思,高丽人是擅自行动报灭国的私仇,至于南边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把你的身份卖给了百晓生,不算死罪吧?“

苏秦冷哼一声,不再纠缠,朝南方遁去。

“王某人在有耳书院,随时恭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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