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很大的城,城里数以十万计的白衣少年们拥挤着呐喊着,他们是儒生,是白衣飘飘的书院学生。
呐喊的对面同样是年轻人,只是他们穿着森森乌铠,虽脸上是同样的愤怒,他们却不能喊,城墙一样的列在那里——不做声,不退步——这是镇远公大将军府的命令,这是一支军队。
他们要阻挡儒生闯入城中的各个要地,却同时还要防止京兆衙和河南府的捕快逮捕儒生。官府的捕快军队是不怕的,但是城中还有十六卫的地方兵,还有皇城里的羽林禁军,这些势力同样蠢蠢欲动,大将军的命令里没有说明,万一冲突起来,他们要不要正面对抗十六卫和羽林禁军。
同样是朝廷军队的人马,要为了这些儒生打起来?
铠甲里的年轻人不懂,于是他们也只能在夕阳下等待进一步的命令,有种夹缝中的不耐。
对峙,使双方都有些躁动了。更多的白衣少年在进城,更多的乌铠少年也在进城,看番旗,是长安道鼓旗军与万年道参旗军。这是两支用于替防休整的预备边军,只上番时才进驻长安和洛阳,两军隶属于统率边疆兵马的大将军府,如今突然临时调番大批入城,有些人踏实了下来,有些却更加惶惶不安。
有心人都看得出,大将军府在做最坏的打算。
在白衣、乌凯这两拨进城的人流里,稍注意看,便会发现人潮中还有不少或义愤填膺或冷眼旁观的江湖人,普通老百姓都不大愿接触这些江湖人,只能通过他们身上的一些装饰看出他们大概的门派。
等夕阳再下去一些,军方便要接管全城戒严,不再放人入城。这时天要暗未暗,已没有多少出城的百姓,只有匆匆的菜农和贩夫走卒。白衣儒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城,他们还要在城中继续发泄着,但他们很大一部分会在夕阳下去之前蜂拥出去,城里的书院早在两个月前就住不下了,除了城北东角二十四坊,他们大都要寄住在城外破旧的零零星星的军眷村。接近黄昏末,便要看见天险一般的洛阳城墙外,白雪似的白衣袍子排排晾晒着,像在给整座城招魂一般,并伴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摇头晃脑的吟读声,四面楚歌也不过这样了。
夜里,便无光可借读了,儒生们走访着议论着,问籍师门,高谈阔论,花点舍不得的铜板向农家买碗稀粥,当然,也有饿得很清醒不得不去卖力气的。
这是东都洛阳,相比天子所在的长安已经算太平了,听说长安的儒生已经有闹起来的了。但洛阳有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不让儒生闹事,洛阳也有威震天下的老将军不准军队镇压。最重要的是,导致战败的皇权在长安,反倒是作为军权之城的洛阳并没有参与东边战事。
然而东面唐罗战败的消息在洛阳发酵了,洛阳东面城墙一夜之间被凿出一个巨大的窟窿,虽未被击穿,却留下一个足三丈高的手印大洞。江湖中有人说是吐蕃国师所为,也有说是听诏六圣之一的道一禅师用般若内力轰的,但更多人愿意相信是那位发了疯的三清魔教魔尊所为。
不论是谁干的,但总之这手印大洞的玄乎其玄配合着沮丧愤怒的战败消息一道,被天下的儒生听了,又往洛阳汇来。
长安的朝廷自顾不暇没工夫理会东边的洛阳城,武盟倒是派人去洛阳调查了手印城洞,却再也没有新的消息放出来,毕竟江湖人大都是谙通局面的老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血的武林人士冲在前头。唐罗战败的消息传来也不是一两天了,且看着等着罢。
儒生们闹事对武盟寄予厚望,但武盟没有一丝支持的意思。
武盟,即自隋以来江湖正派之捭阖势力。自唐始,在不干预门派内务的前提下,武盟上以绥靖朝廷,中则妥办各派辖地范围、学丁人手,下以分派江湖各系盐漕人马绸粮兵器之盟业商办。边有大事,经朝廷准许,协同调度武林各派增援剑南、陇右等州道;边无大事,则安插高强之士护卫重镇要府。平日常务则有四:一为集纳江湖武林秘籍,定年评判各派新创武学,分门别类勘定品级;二为甄选武林新贵人才进入武盟,以武学秘籍、良兵利器、盟内爵禄等等嘉奖素日办事得力的各派精英;三为替朝廷工部军器监监制来自江湖司徒阀、名剑山庄的特供兵甲,兼江湖武器甲胄品相评定之务;四则最为关键,唐定江湖武馆只可授百姓中下乘招法,不得授予除基本吐纳术外其他任何内功心法,由武盟执令监察。此外,门派授武,则只可授予派内弟子中、下级内功心法,中级及以上心法的传授则需上报武盟登记在册,由武盟审定上报朝廷。严格监控江湖高强武学心法流向、追查未在武盟登记在册的江湖高手武学来历,评估其武学实力及其政论背景。
隋大业十三年武盟盟主、华儒剑派掌门何忘贺去世,武盟各派推荐华儒三十二岁少主何润泽为盟主,翌年隋末之乱,何润泽与武盟投助李唐。时李渊只有关中一地,在武盟协助之下先于长安称帝,年号‘武德’,武盟率领江湖各派在关中长安会师,重洗天下武学宗品,将天下武学内功按大唐年号分为‘唐、宏、武、德’四重,‘唐、宏’两重为高等内功心法;‘武、德’分别为中等及基础内功心法,四重心法阶由高而低又细分为“九重天、十方地、纳阴阳;道、人、纲;化、生、杀;始、明、府”十二层。至此开始,大唐从江湖武学肌理入手正式取代大隋武林格局,只保留隋朝武林绝顶高手‘圣阶天梯悯武’称号,大量武林新辈在隋唐战乱中成长习武,无形中接受唐人身份,开大唐朝野三百年波诡云谲之局。
至高宗年间,武盟盟主依旧乃华儒剑派老掌门何润泽,因其八十有六年事已高,又是天下武学‘听诏六圣’之一,故而盟务交由其长子代盟主何天恩主持。
何天恩主持下的武盟没有一点动作,此时距东面战败的消息传来已经月余,武盟似乎完全倒向了庙堂,或只等百姓的怒气自己平息,渐渐儒生们对武盟也失望透顶,倒是一些庞杂的游侠和小门派,甚至是邪教蛟龙帮的人,还肯帮着儒生在街面上出口恶气。
倒是这些书生啊,冲在最前头。白日里跟城里的兵挤挤攘攘,晚上却住在军眷村苟且保存,倒也是城里人的一大酒后谈资。
如今洛阳郊外儒生们借宿的军眷村早没有役中的军队家眷了,这些破败村落,大都在唐武德七年至武德九年间陆续按编而建,那时唐初统天下,数以十万计的行伍兵众成为双刃剑,唐高祖李渊将天下分为十二道,建立十二支地方道军,旧的精锐军队重新混编进入十二道就地安置,其中隋末太原起兵的几支旧部,因战争偃旗息鼓时正驻扎在洛阳郊外一域,于是洛阳在郊外用一大片田地安顿这支太原旧军,这些兵卒将领汇妻聚子在洛阳入籍落地生根,洛阳附近的军眷村便是那时候留下的,若从武德七年计,如今正四十五年。
随着贞观二年,先帝太宗趁突厥衰乱一举歼灭朔方梁师都,中原从此高枕无忧,地方上参军当兵变成一个可以领军饷却不用实质卖命的香饽饽活计,太宗为防止军队懈怠,于是将原先十二道的地方军保留番号发往边疆戍边,由大将军府领兵符调度。原来的地方府治则由十二道缩减为十道,建立地方府兵十六卫,普通兵卫由百姓充役,自筹兵粮,高级将尉则由关陇贵族和皇家子弟担任。
这套办法使得大唐地方府治费用、军饷开支都大为减少,关陇贵族和皇室也能有效把控地方军队。但大批原先的军眷村由此被抽空,变成只有老弱和妇孺居住的破败眷村。
时光如梭,如今正闹事的东都洛阳,已是大唐高宗咸亨元年。近秋,日渐西归,洛阳郊野夕金遍洒,映着满目的秋叶枯槁,不甘败尽。而此时那暮日余晖,却徒地有紫雾漫出来,淡淡地,笼罩在云后,不大分明,在那将逝去的落日身周,更显些冷艳恨意,又见有心人的凄楚。
破败零星的军眷村中,有一座叫王家村的村子,此时正是凄楚。
王家村一如周遭村落是个破败不堪的泥墙草村,只是大一些,泥是洛河边上的湿泥用牛车拉来的,草是自家地里的稻秆,四个偏角扎堆的邙山青石与草舍围成北高南低的错落村子。这时除了东北小山岗一座扎眼的青石梨木大院,其余的草舍都烧起来了,泥墙受不得这炽热的屈辱决意自己倒掉,那哭天抢地却不知道在喊些什么的声音,多出自中年农妇的喉咙。四五个青年村夫拿着铁锹棍子拼了命,却被十来个同样年轻的捕卒提着刀团团围住。剩下十来个捕快提着火把四下放火,纵火对于这些乳臭未干的年轻捕快而言是那么熟悉又兴奋的差事,哄笑和恣意的表情像是几个少年人在洛阳城里玩火,而不是在捣墙烧村。
村里的中年汉子背着年迈的老妪往畜棚里钻,这些老妇人干瘪的脸像田里的阡陌小道,皱纹却像道道弯曲绵长的刀痕,她们的眼睛多是黑肿得只留出一条缝隙,不同于中年农妇竭斯底里的哭喊,这些老妇人像是多年前就枯了的老井,在中年儿子的背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风干破裂的嘴唇喃喃地念。
她们被送进猪圈或是牛棚里去,火苗跟着窜进畜棚,牲畜惊恐地乱蹬乱嚎,好在火苗只是在露天的棚中央燃起来,使得这些抬进来的老人像是在畜生棚里围坐篝火。草舍里还有咒骂的声音传出来,几乎每间草舍里都有不肯出来的人,大火很快烧起来,有倔犟的老兵坐在里头,大骂着声称要死在里头。中年的儿子像热锅的蚂蚁劝着,有的男人将老母亲搬进牛棚后出来,发现捕快已经将自家的屋子点成了火堆,一脚踹开点火的捕快,疯一般叫喊着,而屋里只传出老兵渐渐微弱的咒骂声和咳嗽。有的屋子里猛地传来婴儿苏醒的哭声或小女孩惊恐的求救声,使劲哭喊的妇人把捕快围抱着撞开,自己冲了进去,那些被突然踢开或撞开的捕快怒起拔刀,要砍的人却早跑进了火海,房子很快就倒掉了,没有一丝活物的迹象。
拔出来的刀姗姗地收回去,像是不甘心没有砍上这一刀而显得有些敷衍了这差事。
一切都有条不紊,逮捕,问话,登记,捕杀抵抗者,集中妇孺,分散尸体,放火,笑骂着,再次登记。一切都是意外失火的样子,户部将在王家村的户籍上注明‘走水’二字,一切都有条不紊,自有章法。
王家村东北的小山岗上,那座青石梨木大院前,有三个人正看着这出杀人放火的大戏。
“涂勇,我们出城时,你看见有多少白袍闹事?”
三人中站在最前头的一人说话,这人个子不高,鼠眼浓眉,谄肩鸡胸,此时却有一股子得意的傲气,穿着河南府从六品文官官服,衣服将整个人撑起来。
“回郝大人,京兆衙报上来三四万人,卑职估计还不止。”
这回话的被叫涂勇的人,穿着京兆衙的武吏服饰,一眼便看出是个捕头,背后金灿灿一把环刀,络腮胡连着一字长须,活像一把毛戟倒拍在脸上。他对这郝大人极恭谨谄媚,说话时弯着腰抬头仰看着对方,这才在身高和态度上都显出诚意来。
若有人看了,是要奇怪的,洛阳河南府是唐皇李家的势力,而东都京兆衙却是外戚武氏的人马,同在洛阳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为什么两方人马在这山岗上有这样的和睦。
况且,山下京兆衙的捕快正在杀人。
这姓郝的文官摇头,故意叹口气。
“白袍闹事,你京兆衙抓又不敢抓,刁民看了学样,陆陆续续到河南府告圈地的事,也学着闹事,今天甚至有刁妇在府衙前自戕,多事之秋啊。”
涂勇听着直点头,两只眼睛左右转,但不知如何表态,因而只点头不说话。
“刁妇当着东都舍人的面在府尹面前自戕,府尹的面子往哪搁,下令让我郝自功严惩此事,但圈地也有京兆衙的份,你涂勇摆平了这事,你们那京兆令自有甜头给你。”
“是,是是,这还不是郝大人关照,京兆衙那么些个捕头,这种甜头哪轮得到我。”
涂勇连连抱拳赔笑,郝自功却不搭他,鄙夷地看一眼身边唯一不说话的人,自顾说着:
“我唯一想不通的,朝廷里为什么还就白袍的事争得不可开交,这些白袍又做不了官,是我,通通捉去做耕奴,也解了关中的粮荒。徐尽空,你说呢?”
郝自功左边这被叫徐尽空的人,三十余岁,髻发竖起高垂于后,双眉如剑,脸颊苍白且瘦,显得颧骨略突,剑眉之间时时皱起川字纹,使得这人常有忧烦之色。这人穿的正是华儒剑派高等弟子服饰,白衣墨染,左右领袖各绣云台、玉女剑峰,袍身淡隐秦岭水墨,右前胸一棵华山不老松绕出一个‘华’字。腰间正别着把三尺青锋,细看,应是名剑山庄所铸的泥清宝剑。
“正如你所言,我是武盟中人,武盟第一训令,不言政事。我徐尽空受武盟之令,只保河南府不受江湖人马滋事。府尹要我随洛阳录事查案,了案便是。”
这华儒剑派的徐尽空丝毫不掩对这两人的厌烦之色,只一句了了,他即是上文所说武盟派驻东都护卫河南府的武盟中人。
郝自功眼中刻意升起的鄙夷被徐尽空一句不屑的话硬生生打了回来,他听着这话越发像是讽刺他的实际官职‘洛阳录事’,作为一个官场人这像是一拳打在脸上,把他所有在涂勇面前刻意经营的了不得的气焰全打没了,他恶狠狠地非得在眉目间逼出不受影响的模样。故作打趣地说道:
“哈哈,谁说你们江湖人是粗野,我觉得你徐尽空就很用功嘛,平日你跟着河南府尹寸步不离,我郝自功请教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倒是个时候。我一直有疑惑,可以讲讲。你们华儒剑派的人到底算是儒生还是武夫?寒窗苦读却不考取功名,要在江湖中厮杀,儒生里扮武夫,武夫里扮儒生,何不求个功名干脆?就算出身贫贱考不了,至少像徐勇一般做个捕头嘛……”
郝自功讲到这里,原先努力正派的脸早弃了,看似苦口婆心,却连着徐尽空和他的江湖门派一并骂了,自古贫贱入江湖,富贵登庙堂,大唐出身等级森严,郝自功出身洛阳郝氏望族,拜在关陇贵族门下,这样的人素来是看不起江湖人的。郝自功眼中一个激灵,又说道:
“而你徐尽空,白天习武做苦卫,夜里躲在府内苦读圣贤书,或去有耳书院为书生讲夜间学,好个清苦隐士。你以为你这样就是尚德圣人?以为得了两全?我呸,我郝某不羡慕你,因为我知道你的勾当,徐大侠,徐夫子,隔天你不也乖乖地护送我等去收取重赋民膏?山下流的血一半是你杀的!去收税的人是恶吏,保护恶吏的反倒成了圣人?哈哈,我们是一条船,你划船我掌舵,彼此间不比高尚。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能忍受这种矛盾?”
“徐尽空,披坚执锐在盛世,要饿死的,仗打完了,不肯用甲锐伤民,不如卸甲归田真求个清苦。改朝换代也是你我百年之后了,我一个六品录事管不了那么多,你徐尽空年过三十修武养学还指望朝野江湖能起什么风云?何必还留在这听差受遣?徐尽空啊徐尽空,你人如其名,一场尽空啊。”
郝自功一长串话下来,一边叹气,一边却又显出满腹得意,那徐勇眼睛一打转,大笑应和。
在涂勇的大笑声中,在山下传来的哭喊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徐尽空侧头冷冷看着郝自功和涂勇,眼中原本的忧郁有杀气一闪而逝,却很快又恢复到儒卷的样子,自嘲似地轻笑一声。
“我受武盟令入府以来,从未听你讲一句人话,这段话虽也不是人话,倒是真话,难能可贵。”
“先谈我自己,我徐尽空养学,至少为一点,便是想人事说人话。不让说人话,我就不说话。逼我说瞎话怎么办?所以我又修武,留条后路,防你们逼我。关内关外都已出现粮荒,洛阳城到王家村一路,满眼都是贫瘠矮村衣衫篓缕,政使地荒人贫,却怪到年轻的儒生头上,还想抓儒生去充徭役,我不说这样的瞎话。”
“若逼我讲,朝廷一无官禄可委我折腰,二要自问,可否逼过我三尺青锋!”话毕,徐尽空长剑猛地出鞘,四面剑气纵走,青石大院外梨树悉数被斩,轰隆往山下滚落,凌厉间,山岗视野顿时开阔,而青石大院却没有一丝损伤,更远处的梨叶被这激荡惊得沙沙作响,纷纷震落。
内劲离体,丈外毙敌,乃‘武重’中等内功练到极致之体现。虚空变劲,则需‘宏重’以上高级内功小成。历代朝廷禁止百姓习练上等内功,便是对‘劲气’这种战力顾忌。郝自功惊得不知往哪里退,脚下一绊摔坐在地上。涂勇稍显镇定也是心下一紧,涂勇作为京兆捕头算得半个江湖中人,立时看出此间深浅——他因身为京兆捕头之一,按朝廷规格授武盟血狼帮的‘德重’基础内功‘狼贲诀’,方知内功之奇妙境,即便他只有‘德重府层’功力,亦使得刀法威力大增。可德级内功毕竟是基础心法,便是练到极致‘始层’也无法内劲离体。涂勇从未见过徐尽空动武,以为是武盟派来东都镀金以求日后高升的大派公子哥,只这一亮招,眼神中再不敢对徐尽空有阴奉之色。
“我徐尽空个人的小事说完了,现在我们来讲华儒剑派。华儒剑派自北周时就已开宗立派,北周至今,天下分合多少沧桑事故,嗯?一百一十三年,北周宇文氏,前隋杨氏,当今唐皇李氏,换了几家坐天下?哪家以为自己天寿命夭?可一旦天下大乱,再混乱的时局我华儒剑派都能渡过时艰,力缆狂澜得新皇倚重,你一个小吏做了二十年,借东都置于洛阳之利才有破格河南府录事从六品的官衔,苟借太平逍遥自了,一来看不懂儒门,二来看不懂江湖,三呢,自以为将皇土各官家看了个通透。郝自功,你哪里配问徐某人苦闷与否,哪里配问儒家华儒剑派的事?”
“若说苦闷,同是读书人,我确实有苦闷疑问请教你,我乃江湖人,不怕你寻府尹来压我。问你,天欲乱,往往崩而溃,或溃而崩邪?是崩而溃你死得惨些,还是溃而崩你死得惨些?”
郝自功一脸铁青,继而转为赤红,却生生被那一剑震得不敢动怒,几乎闷出血来。只得对涂勇吼道:
“牵马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