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听到周宁的这些话,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他的心脏跳动频率加快,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解释道:“姐夫是说笑吧。我怎么可能会欺骗你们呢?我刚才只是惊讶姐夫不去捉拿赵向,所以让你产生了误会……”
周宁摆摆手,截断他的话,冷哼一声道:“差点着了你的道。我早已经怀疑你了,第一次你问老太爷是否清醒的神情有异,第二次你说赵向疑神疑鬼不会在意你回去的多晚,而事实上这样的人疑心最大,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如受惊的兔子,谁也不会信任。”
顿了顿,加重语气又道:“还有这一次,你们以为放出赵向这个大诱饵,会使得我忘乎所以,会亲自捉拿他。可惜你们错了,你情急之下才会有刚才的表现。”
赵方听完,身躯一颤,面如死灰地叹了口气,说道;“姐夫真是厉害。我低估了你,又再一次地高看了自己。既然事情败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想要从我口中套取任何情报,绝对没有可能。”
赵方说完最后一句,马上闭口不再说话,眼神转往他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张虎起先糊里糊涂,这一刻才彻底明白,他没有立刻动手擒拿赵方,而是准备听从周宁的吩咐。
这次去捉拿赵向之事已然不能成行,张虎挥了挥手,那些训练有素的死卫纷纷退了出去。院子内,立刻只剩下三个人。
周宁盯着赵方,尝试着劝说道:“我可以答应刚才与你才承诺,帮你复仇,你不妨考虑一下。”
本是不想再发一言的赵方,又回转身体,看着周宁,摇头道;“能够杀他的只有秦家,绝对不是你们,你们做不到的。这次我以身犯险,就是抱着必死之心,麒麟公子也答应不管成功与否,都会帮我报仇杀了他。虽然麒麟公子赞赏你,我也如此,但我不会再多说一言,你也别枉费心机了。”
周宁没想到这赵方不仅是个话痨,又是个死心眼的人,心中无奈,又听到那个神秘莫测的麒麟公子,心中一凛。
沉默了片刻,他转头对着张三爷说道:“关入地牢内吧,然后等我岳父处置,毕竟是赵家子弟,我不好过问。”
张虎明白周宁心意,喊了一个死卫,押着赵方走了出去。
张虎收回目光,对着周宁问道:“真是好险,差点中了圈套。姑爷,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周宁想了想,说道:“敌人显然已经行动起来。我们也不可以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我一直在考虑着借助官府的力量,毕竟私斗终究不是办法。”
张虎讶异道:“官府愿意帮着我们?嗯……陆知州倒是会帮忙,可惜他只是个州官,做事还要遵循法度,束手束脚。”
周宁摇头道:“不是陆知州一人就足够了,而是整个州府,甚至朝廷,抑或宁王殿下。”
张虎色变道:“万万不可,怎么可以把宁王殿下和朝廷都扯进来?”
周宁笑道:“张三爷误会了。他们怎会听命于一个小小的商贾百姓呢?我是打算造势,形成一股逼迫他们不得不铲除秦家的大势。只要大势已成,必是势如破竹,吹枯拉朽地湮灭掉整个秦家的上上下下。”
张虎听了身体不自觉地冒出一丝冷气,看来这个姑爷已经开始不择手段起来。
不过,在你死我活的矛盾斗争中,就该如此,绝对不能妇人之仁,必须赶尽杀绝。
张虎不知道他如何打算,为了心里有底,连忙问了出来,道:“姑爷可有具体对策?这个势该怎么造?”
周宁摩挲着下巴,一边思考着,一边踱着步,盏茶时间后,才回答了张虎的疑惑,说道:“其实上次的造谣,就已经开始造势了。不过,这还不够,我们要收集秦家这十几年间的所有罪证,捅到州府,甚至捅到朝廷,让天下人皆知,形成一股大势,掌控住民心民意,看他秦家这次还不死?”
说到这,语气变得有些激动,森然道:“民心所向,包括朝廷、州府,甚至宁王,绝不会坐视不理,必会灭除秦家,以平民愤。”
说道最后一句,声音显得更加笃定,脸上带着冷酷之色。
张虎听得一阵发冷,忽然明悟到姑爷竟然这般的厉害,在某些方面已然胜过了老太爷。张虎咽了口唾沫,呐呐地道;“姑爷,这……这真的能成功?”
周宁肯定地道:“只要步步为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结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最后的胜利终究会属于我们。秦家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拉拢他们;被秦家迫害的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找到他们;对憎恶秦家卑鄙作为的人,结交他们。”
这一套颇为现代化的统一战线理论,弄得张虎如听天书,好在后面几句能够听懂大概的字面意思。
不过,其中蕴含的利益纠结关系,他还是弄不清楚,也不好意思再去问周宁,以免让人觉得自己只是个毫无脑子的武夫。
张虎说道:“那么我们第一步要做什么?”
周宁握紧拳头,沉声道:“第一步先是招兵买马,收买可靠的高手助阵。府内的人手不够,我们需要更多人可以用,并且要把整个赵家打造成坚城,不能再像前晚那样,被人随意突进,如入无人之境。对了,我三叔的威远镖局,你可以和他商讨一下,雇佣他们保护赵家安全。”
接着,周宁又说出了第二步,道:“第二步也可以和第一步同时开始。我们必须掌握更多的情报,并且布置大量眼线,了解秦家的一举一动。此外,也就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派出可靠人手,去收集秦家的罪证,迫害了哪些人,有哪些敌人,又有哪些人看不惯秦家,把这些人的信息汇集成册。先把被迫害的人保护起来,接着接触秦家的敌人建立联盟,最后试探那些有正义之心的人加入我们。”
想了片刻,又续道:“这只是初步的打算,具体的细节还需要细细的推敲。不过,第一步可以立即施行。我和老太爷也需要立刻转移到更隐蔽的地点。张三爷,这件事就有劳你了。”
张虎点头道:“姑爷不必客气。老头子虽然帮不上大忙,但是跑跑腿去办事还是可以的。这件事交给我,您就放心吧。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办。”
周宁道;“那就好。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谁胜谁负,谁生谁死,各凭手段吧!”
张虎肃容,拱手告辞离去。
周宁坐了下来,揉着微微发疼的太阳穴,感觉到一阵疲惫。
可以想见,今夜敌方的阴谋诡计显然流产。
若是猜得不错,这一系列的策划都是那个麒麟公子所为。只是这个麒麟公子是何方人士,自己没有听过,就连张虎等人也不知晓。
还真是神秘莫测的一个人。
不过,和他这几次的交锋,隐约觉得此人颇为自负。更令人忌惮的是,他失败了还不气馁,反而阴谋诡计不断,像是在玩一场游戏一般,乐此不疲。
真是一个令人难以琢磨的人。
可惜,那赵方不愿意吐露实情。若是施展酷刑,对于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子,必然可以让其屈服,获得情报。
可是,他毕竟是赵家的子孙,总得赵家的家主做决定。按照赵增的性格,必然会循循善诱,施展酷刑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从刚才赵方所言中,大概八成事情是真,二成是假,也算知道了一些内情。这种真中藏假的手段,正是欺诈的最佳方法,更会使人深信不疑。
以上种种暂不考虑,那么秦家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呢?周宁自然是想不到一点头绪。
一夜过去。
又过了三天。
周宁带着老太爷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梅园梅庐。白天依旧住在北苑内,掩人耳目。到了夜里从北苑内的地道转移到那里,进入梅庐下面挖的密室内,那里还有个地道,直通往府外不远处的一座民宅内。
第一次看到这里有个地道,让周宁颇为诧异。没想到老太爷居然在这里布置了一处逃生之所,防备之心显然很重。
当初布置可能是为了未雨绸缪,应对突变之事。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被用上了,真是世事难料。
办完这件事之后,赵家就开始了搜集秦家的罪证和寻找盟友的事,只是进度非常的缓慢。
秦家的罪证显然不好搜集,皆是因为其做得干净彻底,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即使真的有死里逃生的受害人存在,也会畏惧秦家的威势,蛰伏起来,伺机而动。又或者因为报仇无望,干脆逃亡他乡,不再回来。
赵家独自搜集秦家罪证,自然毫无进展。周宁只好寻求陆知州的帮助,查找历年案底,看是否有人状告过秦家。
一查之下,果不其然。以前倒是有不少告状的人,只是近些年来却寥寥几条,全是以秦家获胜结案。这样匪夷所思的现象,必然是秦家收买了官府。
而近年案件的减少,要么是收敛起来,要么是做得更加彻底,不留痕迹。周宁等人翻看着好几卷的案底,皆是心中震惊。
然后,周宁吩咐人把这些状告秦家的名姓地址记录下来,又把秦家状告别人的姓名地址记录下来,准备一一暗中查访。
为了打消这些人的疑心,由陆知州授权查访,表明朝廷意欲伸张正义,为民伸冤,如今正在暗中翻案,对付秦家。
即使这样,也是相当的困难。那些打官司失败的冤屈者,疑心颇重,不相信任何人。更不用说那个曾经判了冤假错案的官府。
最后无奈,又把赵家的身份亮出来,才稍稍得到了一丝信任。看来,这些人也听到了谣言,知道秦家与赵家正不死不休地斗着。
最后没办法,周宁亲自出马劝说,才初见成效。就这样,第一个苦主终于许诺加入赵家一方,来对付秦家。到了这一刻,周宁终于看到了希望。
至于拉拢盟友的事,因为搜集罪证的耽搁,也只好暂时搁在一边。不过,情报的搜集并没有懈怠,等收集完毕,就是一个个的筛选真伪,再一个个的去接触。
就在赵家一方正在暗中行动的时候,沉默良久的秦家又开始了动作。
危险之迫来,如暴风骤雨。来势之凌厉,又颇令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