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天时间,整个江宁城内就已经散播了各种谣言。大街小巷、茶肆酒楼,只要能够可以碰头闲聊的地方,都会谈论秦家与赵家的事情。
不少人在谈论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明悟到赵家大老爷赵增含冤入狱的“前因后果”。不管有人信不信这些谣言,就造成的影响来说,已然达到了空前的效果。
再加上秦家人牙行起家,又开青`楼妓馆,贩卖人口和逼良为娼的事没少干。这样缺德事,在坊间早有传闻。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些谣言即使有多么的荒诞,相信的人居然也不少,甚至有不人添油加醋,再造谣言。
而秦家此刻的现状,周宁从派去的眼线得知,已经紧闭大门,谢绝来客,早已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的名目猖狂。
或许开始蛰伏,又或许暗中再次谋划诡计。
这些周宁无法知道,只是不断揣测对方的想法和意图。
由于谣言的传播,矛头直指秦家,可以想见对方已经知道事情败露。
秦家肯定开始怀疑有人泄密,又可能猜测自己不小心泄露了马脚。不管何种猜测怀疑,从秦家开始全面疏远王家,就足以表明这一切。
从谣言散播的那一刻起,周宁早已猜到秦家必然怀疑王家。即使不如此,秦家也是一直提防着王家,并没有透露过多的信息。
虽然如此,但王家的虚以委蛇之策,还是收到了一定效果。至少周宁已经知晓,自己炸死的事情已经败露。还有秦家对赵家的这次行动早有预谋,并且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周宁虽然知道炸死之事败露,但不宜现在就出去,只要躲在暗中行事,总会让对方摸不着头脑。至于何时露面,需要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
此外,秦家与赵家必然要来个不死不休,弄得一方家破人亡,才能结束。可是有什么样大的仇恨,才会让秦家如此的丧心病狂、不依不饶呢?
周宁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按心理学病症来分析,那么秦家的人就是心理变`态,天生肆虐狂。
到了第四天。
陆知州居然悄悄派人送来了一封密信。周宁拆开一看,精神大为一振,看完之后,把信给了一旁的张虎。
张虎接过来,细细一览,满脸喜色,笑道:“这下好了,陆知州居然能够想到如此绝妙的办法。”
周宁这段时间不苟言笑,今次倒是显得很开心,说道:“岳父被放出来也就是这两日。没想到陆知州居然也是这方面的高手,竟然想到利用谋害岳父的狱吏自保作为条件,要他们诬告是钱方指使杀害岳父,又策反了那些酒楼伙计。这样一来,所有罪证矛头指向了钱方一人。”
张虎赞同道:“那钱方定是死也想不明白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真是报应不爽,让他去阎罗王那里告状去吧!”
周宁笑道:“自然如此。如今秦家正处于风头浪尖,自然会保车弃卒。钱方这个替罪羊,显然当定了。”
说到这里,张虎又担忧地道;“可是信中末尾所说,钱方暗藏秦家和王家指使的罪证。陆知州询问赵家如何决断,是就此了结案子,还是把钱方藏匿起来,以备后期对付秦家?姑爷,您看……”
周宁也是一时难以做出决断,思考片刻后,沉声道:“确实难以抉择。不过,仅凭着一个区区钱方的罪证,真得就能够对付得了家大业大、根基深厚的秦家吗?不能够毕其功于一役,连根拔起秦家的一切小手段,都是毫无必要的。要做就要做得彻底,绝不留后患。”
说道这里,周宁转头盯着张虎,问道:“张三爷,您以为这样如何?”
张虎心中凛然,庆幸这个姑爷不是己方的敌人,完完全全有着老太爷的风范,聪明狡猾且狠辣果断,只是有时候却在男女情事上显得优柔寡断了些。不过,他还年轻,只需时间的磨砺。
张虎不再想下去,他知道周宁正询问自己的看法,连忙回道:“也好。不能把秦家彻底铲除的一切小手段,都是徒劳的。姑爷,您说得很对。”
周宁点头道:“那就有劳张三爷带一封密信给陆知州,我想他会明白怎么做的。嗯,不出两日,岳父定会回府。对了,暂时不能告诉玉致,要给她个惊喜。”
说到最后一句,周宁的笑意更甚。
赵家的顶梁柱赵增能够回来,也就说明赵家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张虎自然也非常的高兴,一阵风地就开始忙碌去了。
密信送过去,仅仅过了一夜,第二天的上午就有了判决。钱方被判了个秋后问斩,送往刑部批文审核。
据得来的消息所知,提刑官钟监司彻底地沉默下来,不再过问这个案件。而钱方高呼冤枉,又被判了个咆哮公堂,掌嘴五十之后,嘴烂流血晕死过去。
赵增被当堂释放。
这个案子就轻轻松松地结了。那些酒楼伙计被打了几板子,就放了。狱吏则是罚了银子,又回去做狱吏去了。
一切皆大欢喜。
陆知州深明官场之道,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做得滴水不漏。至于钱方的生死,谁人去管呢?不管是秦家还是赵家,抑或官府,都忘记了这样的一个小人物似得。
获得这样的下场,不知道钱方有没有预料到。说他可怜可悲,也是其咎由自取的结果。
能够为钱方这个小人叹息一声的人,除了来自现代社会的周宁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了。
周宁知道生命的可贵,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丝的不忍。但是生活在这样一个不把生命当回事的古代世界,善良好心,往往会导致自取灭亡。
没有一个安稳的社会局面,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法规制度,脆弱的生命就会显得微不足道。
强者越强,弱者越弱。直到最后,弱者的生命被强者掌握,任意摆布,玩弄于股掌之间。
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周宁,于这些古人面前,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种优越之感。他和这些古人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一直没有改变。只是现代社会变得更加的隐蔽起来,说到底依旧是个人吃人的世界。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所爱的人,似乎成了周宁这一刻才明悟的目标。好好的活下去,和所爱的人安稳地过完这一生,也成了他最大的奢求。
赵增从府衙回到赵家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迎接。
放了爆竹。
又跨过火盆,接着洗了个去晦气的热水澡。
赵增换了衣服,整个人焕然一新,瘦弱了不少,但精神十足。整个赵家显得热闹非常,来看望赵增的亲朋故旧,也相继到来。
赵孙氏看到丈夫能够平安归来,喜极而泣。赵玉致在一旁也是一边流泪,一边欢喜,心中默默地感激着夫君周宁。
熙熙攘攘,一直到了傍晚,整个赵家安静下来。
赵增不知道周宁炸死的事情,没有发现他,也没有发现三弟赵向,于是在无人的地方招来张虎,一问之下,立刻脸色大变。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婿为了帮助赵家,帮助自己,居然付出了这样大的牺牲,一想起以前对待他的情景,就羞愧不已。
而当他得知赵向的事,更是气得差点晕厥过去。他万万没想到赵向居然叛变赵家,勾结外人,意欲侵吞赵家的产业,还要害死自己。
这些事都是周宁吩咐张虎告诉他的。周宁知道赵增并不昏聩,而且能力很强,以后对抗秦家的事还需要他的参与帮助,多一个人总是一份力量。
张虎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赵增,想要他去休息一下。没想到赵增执意不肯,想要见一见女婿周宁。
张虎没有办法,答应下来。带他去了老太爷住的北苑,然后打开密室,就看到了正在好整以暇等待的周宁。赵增一回府的时候,就来看过老太爷,倒是没想到此处有个密室。
周宁微笑着站起来,对着面前的岳父行了一礼。赵增带着感激的神色,扶着周宁的双臂,上下看了看,真诚地感慨道;“不知道我赵增何德何能居然得了一个这样好的女婿,老天待我不薄啊。快,坐下谈。”
周宁能够感到此话确实发自肺腑,也颇为感动,自谦了一句,就随着他坐了下来。二人谈了些客套话,接着就进入了正题。
周宁把所知道的主要事情大致地告诉了赵增。赵增本是带着笑意的老脸,却是越来越凝重,他完全没有想到内情如此复杂,居然到了会家破人亡的危险境地。
赵增严肃地问道:“三弟,不,那个狗东西真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当成一个棋子摆布?”
周宁点头道:“从已知的情报来说,确实这样。此外,秦家与赵家现在处于僵持对峙阶段,秦家的下一步计划不得而知。此外,秦家意欲不死不休的原因,至今也不得而知。如今岳父能够安然无恙,敌人阴谋颠覆赵家的诡计已然失败。现在比较担心的就是保证赵家所有主要人员的人身安全,多多收集情报,小心防备秦家的下一步反击。总的来说,我方暂时处于被动守势,还没有更好的契机,主动发难对方。”
赵增边听边思考,捋了捋短须,叹道:“形势严峻啊。这样吧,在彻底解决掉秦家之前,全府上下禁足少出,还要注意饮食安全,防止对方下毒等。嗯,这些小事就交给老夫去办吧,你们专门收集情报,分析对策,我会全力支持。”
周宁倒是忘了对方可能会下毒这一招,庆幸岳父有此远见。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于是他点头答应下来。张虎看到赵增的加入,也是信心大增。
这时,突然有死卫来报,三房庶子赵方求见姑爷。
在场三人皆是心中一震,愕然半晌,纷纷揣测:那个赵向的儿子有何要紧的事,又如何得知周宁还活着,并藏于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