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的时候,赵玉致还是来了。
二人依旧如昨日那样,赵玉致躺着,周宁坐在一侧。赵玉致闭着眼睛,放松身体,周宁轻声引导,说着一些话。
“你看到了什么?”
“一间大房子······外面好黑······我好害怕。”
赵玉致身体有点颤抖,周宁不让她进行思考接着问:“
“房间里有什么?”
“灯光·····灯光好像从门缝里、窗户上透出来。”
“有声音吗?”
“有哭喊声······好像是女子发出的······啊,我好害怕。
赵玉致尖叫一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有了冷汗,脸色煞白,急促的喘息着。看到一旁的周宁,一下子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眼泪涌了出来。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呜呜·······”
周宁尽量温柔的抱着,右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别怕,别怕,有我在这里,别怕。”
被尖叫引来的晴儿、玉儿尴尬的退了出去。
突然,赵玉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下子跳开,目瞪口呆的望着周宁,嘴里喃喃自语:“我好了?”
说着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周宁的手,刚刚接触的刹那,一下子缩了回去,她摇了摇头,有点黯然。
“算是一大进步了。什么事情都要一步步来的,你刚才心神失守的时候,就抱住了我。这说明你的病是能够治好的,请相信我。”周宁鼓励她,其实心里也是有点高兴,看来不是难治之症,有能够治好的迹象。
赵玉致欣喜的点头,又想起了刚才的举动,泪痕还未净去,白皙的脸蛋上又飞起了一片红云。
这次的心理咨询,周宁觉得差不多了,决定结束。赵玉致心情很好,特意留下来和周宁吃晚饭,晴儿和玉儿陪坐。
大约一周时间,周宁都是晨练、练字,接着把记忆里觉得有用的东西用拼音写出来,然后到城里四处转转,或者无聊发呆,傍晚的时候继续心理咨询,然后一起吃晚饭,饭后下棋,或打一会儿麻将。
白天偶尔也会到酒楼视察视察,说一些“大家幸苦了”,自然没有“首长好”、“为人民服务”什么的,大都是“姑爷客气”、“折煞小的了”如是罢了。
现在还不到整顿酒楼的时候,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段时间值得开心的是两件事。一件是高度蒸馏酒已经出来了,没有花费多大的精力,仅仅得了一壶,已经储藏好,等着上元节后再细细考量怎么办?不管是药用,还是勾兑贩卖,暂时无需去考虑。
另一件是赵玉致的心理病因,终于通过反反复复的拉锯战,给拽了出来。这种童年阴影实在让人难以启齿,这涉及到了赵家内部的秘辛。
周宁与赵玉致的对话大致经历了以下这种情况,反反复复:
“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好像还有男人的声音。”
“听得清楚说什么了吗?”
“救命·······不要·······还有贱,贱货,好像这样。对了好像那个男人在打女人。”
“觉得声音熟悉吗?”
“有点印象。”
“你再好好听听。”
“好像是,是四叔的声音,不,不太确定。”
“女的呢?”周宁把“四叔”记在了本子上。
“好像有印象,但记不起来。”
·····
周宁看着手中的册子,梳理着病因和治疗的条陈,决定开始进行治疗阶段。周宁治疗赵玉致的事情,赵府内知道的人只有老太爷和几房老爷、夫人。老太爷非常关切,期间询问了好几次周宁的进展。大老爷更是关心,赵玉致的母亲赵孙氏更是抹着眼泪,希望周宁能够治好,周宁只好安慰着说一定尽力。
时间到了正月十一,明天就是正式治疗的日子。
这天夜里。
明月挂在天空,屋外清冷异常,屋内烛光摇曳。赵玉致独坐床前,怔怔的望着窗外月色,泛起了遐思。
“想起小时候远远的见过他的样子,傻傻的,站在他父亲后面,对着大人们行礼,有模有样的。整个人一直显得很安静、很规矩。后来,父亲让他和大哥、二弟和我一起玩耍,他摔倒时居然还哭了鼻子。”
想到这里,赵玉致嘴角挂起了笑容。周宁的父亲周秀春当年素有才名,曾经与赵家有过来往,可惜家道中落,早早病逝。
“然后,他随着父亲来我家里几次,和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几个人渐渐的熟络起来,他也就渐渐的放开了。他喜欢读书,和同样喜欢读书的大哥关系很好。他小小年纪就会之乎者也的,想想就好笑。可惜的是,后来渐渐长大,也不在来府里了,关系渐渐的冷淡下来。”
“那一天,父亲突然把我叫到房间里,严肃认真的告诉我,说我的年龄大了,该嫁人了。我当时心里一阵慌乱,是啊,我都十八岁了,由于那个可恶的怪病一直没有说亲事。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是有意中人的,就是江宁第一才子周兴。曾经远远的看过,长的很好看,又有才气。然而,父亲说的是要招赘夫婿。”
“那时候,我心乱如麻。当听到那个要入赘的人是他时,我的脑海里似乎还保存着一些他的印象,后来才记起来是他。不知道他长大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了,于是偷偷托大哥去看了看。大哥回来后,给了一个评价是人老实,长的还好,就是有点迂腐,没有多大才气。听到这样的结果后,我心里凉了一半。但是老太爷和父亲已经决定了,这也是那个所谓华山仙长的意思——结婚冲喜。没想到他也答应了。而我心里不大愿意,他不是我想要的郎君。这也是害了他一辈子。”
“没想到华山仙长也不顶用,结婚冲喜没有效果,怪病依然如旧。这个时候,我也死心了,这辈子就这样吧。见到他的时候,对他也不客气,希望他早早离去,否则浪费了青春。自己更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读书、练字和梅兰诗社上面。只是听说他经常被府里的人欺负,偶尔听到晴儿说二哥他们也欺负他。这样也好,气走了总比留在这里好。”
想到这里,赵玉致看着摇曳的烛火,轻轻的叹了口气。
“直到听到他投河自尽,被救上来的时候昏迷不醒,几乎快要断了气。那时听到这件事,我心里其实挺自责的,伤心了很久。天可怜见,他居然活了过来。”
“没想到他醒来之后,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会说笑话,还会说故事,气质也变了好多。而那些故事千奇百怪、生动有趣,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更是发明了麻将、火锅,创造了瘦金体字。”
“更令人意外的事,那天梅园诗会,他居然写出了那么好的诗词,文采斐然,把大小梅园诗会的所有人的光彩都掩盖下去了。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他,他好厉害。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样的不惜名声,总是不承认是自己所写所作。现在,他可是江宁第一才子哩。可气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把这个第一才子当回事。”
想到这里,赵玉致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他真的好厉害,居然懂很多东西。又经常说一些古怪的话,有些话还挺有道理的。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做事要胆大,不要顾前顾后,但也不能冒险激进’等等。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总喜欢背着手,一本正经、很激昂的样子。晴儿、玉儿都会笑起来,他也就跟着笑了,气势一下子就没了。”
“他说能够治好我的怪病,还说我的怪病叫做‘男性恐惧症’,是什么心理学名词。这个,我不大懂得。他解释给我听,我才明白一点,觉得他好厉害。他还引证《黄帝内经》里说我这是心病,需要心药医治。又说了一大堆奇怪的名词,‘心理咨询’、‘恐惧源’、‘恐怖等级’、‘精神分析’······,我也不好意思再问。”
“接着,每天都是半个时辰的谈话。他总是很温柔的问着话,而我躺在她的身旁,一开始感觉好害羞,后来也就习惯了。第二次的谈话,我居然抱住他,现在想想都好难为情。”
想到这里,赵玉致白嫩的脸蛋上泛起红云。
“大概一周时间,我和他关系熟络起来。我们一起终于找到了病因。没想到是我小时候意外看到那个做马匪的四叔父,喝醉后强`奸小丫鬟翠儿的场景,才导致了心理阴影。现在想想都觉得好可怕,翠儿撕心裂肺的哭着,地上还有一摊血。最后翠儿大出血死了,老太爷一气之下断绝了父子关系,把四叔父赶出了家门。本来四叔父就在辽国当马匪,是老太爷的私生子,知道的人很少。突然有一天来到了江宁,要认祖归宗,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赵玉致没敢再深想那件事的经过,她讨厌那个四叔父。
“明天就要开始治疗了。不知道会怎么治疗,大概会是令人想不到的办法吧。他的想法总是与别人不一样,往往别出心裁······”
想到这里,赵玉致和衣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相信他能够帮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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