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动荡的帝都（六）
“乔丝？”
听到他的声音，小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盘子，那是一盘水果，她拿着刀叉不安分地串起来，丝毫没有顾忌这番举动在舞会上是如何的格格不入，旁边摆着的是装着果汁的高酒杯，落在她的肩膀是一只不时打量四周的乌鸦。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小公主？”伊凡旋即注意到在小女孩身边的几名贵族男子窃窃私语，心中想到流传在贵族圈子里的怪癖，他于是连忙走到小女孩的面前，可以看出来的是，现在乔丝的心情绝对是糟糕透顶了，可爱的笑脸因为阴沉而显得有些晦暗，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斜了一眼伊凡，乔丝将手中的刀叉丢回盘子中，侧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许久，才开口说道：“身后那几个讨厌的家伙，我可以杀了他们吗？”
“喂喂，别一上来就给我出难题。”伊凡突然感到有些头大，目光望向不知道自己性命已危在旦夕的几名贵族男子，嗯，从长相来说是相当陌生的面孔，也就是说，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小人物，他暗暗地想道，或许是混迹于帝都圈子末流的子爵一类，属于那种死了也不会引起轩然大波的角色：“我可以问问，他们是怎么得罪你的吗？”
“他们没有得罪我，我只是很讨厌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嗯，如果真要有一个理由的话，他们长得太丑可不可以算一个……所以说，我可以杀了他们吗？”
“最好还是不要吧……”
“哼，我就知道……”
得到答案之后，乔丝不高兴地别过头，双手托着下巴，鼓起脸颊，伊凡叹了一口气，也不敢离开，视线只要离得稍远，她或许便会对惹得不快的对象下手。
眼睛转向舞会中央，注视着会场的焦点，在那里是皇室一族的男女，侃侃而谈的大王子，以及佩戴着宝剑与军人武夫兴高采烈谈论的二王子，再有便是与财务大臣的儿子暗送秋波的公主了。
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只要目睹到他们那一张张与洛伦斯神似的脸庞，灼烫的热血便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厌恶的情绪从心底里涌起，因为在自己身上，流淌着另一半与他们相同的血液，他恨不得从身上抽离掉，被自己诅咒的血脉。
内心激烈的情绪变化没有逃得过乔丝的眼睛，她歪了歪脑袋，心想或许是机会，肩膀上的乌鸦便张开翅膀，想要飞起来之际，毫无征兆的一只手落在她的头上，毫不客气揉着她那红艳的头发
“别打什么坏主意，乔丝……”
“可恶，把你的手拿开……好吧，我答应你就是啦，把手拿开啦……”等到摆脱伊凡可恶的手掌，乔丝气恼地磨了磨牙，他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就在他制止乔丝，不让她作恶之际，舞会的中心爆发出另一场闹剧，闹剧的主人公是大王子与一名清丽的侍女，当伊凡的视线转过去时，看到的是苦苦哀求的侍女跪倒在地上乞求大王子的回心转意，却被狠心推开的画面，并没有任何气急败坏，也没有冷嘲热讽，王子冷漠的目光如同注视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女子。
围观着的贵族交相私语，并没有任何掩饰，对侍女的冷嘲热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刺进她的心脏，剜下大片的血肉，伊凡下意识皱起眉头，传入他耳朵之中，仅仅只是一个烂俗的故事罢了。
侍女是科洛贝恩小有名气平民之女，因为清丽的姿容而受到不少贵族的关注，倔强的她却拒绝贵族们的求欢，一心想要寻找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再然后她遇上了隐藏了自己身份的大王子，在他的百般追求下，坠入爱河，故事到了这里，便如同流传在民间的爱情故事般缠绵婉转，王子甜言蜜语，任劳任怨以及体贴呵护，都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人生的另一半。
然而，两人之间终究不是美好的爱情故事。
在与她一夕欢好之后，王子离开了女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倔强的她却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苦衷而才会不告而别，百般打听，等到她再次找到王子时，才发现那个自己深深爱恋着的男人竟然会是纳尔亚斯的大王子。
“抱歉了，蕾娜，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是要金币还是宝石，对了，你说过想在中央大街开一间花店，我可以做主送你一间店铺让你打理……”
“呜呜，我不要，这些我统统都不要……我只想你回到我的身边，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留在我的身边，难道这些都是谎言吗？”
“喜欢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你怎么可能配得上大王子殿下呢。”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自作多情的女人啊，你还不知道王子之所以对你发起追求，仅仅是我们之间无聊的赌局罢了，呵呵，你竟然还当真……”
“肖恩！”
大王子旋即瞪了一眼身边的贵族男子，后者便笑着摆了摆手住口不语，大王子旋即转向少女，她却如遭雷击般，怔怔退后了几步，泪水止不住从她的脸上淌落，清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恶毒的语言仿佛在她胸口开了一道口子，淌出的血液滴落，化作苦涩的泪水，只是这些仿佛要将她吞没的痛楚再如何撕心裂肺，她都能忍受，唯一接受不了的，是贵族男子口中的赌局，原来从一开始，所有对她的温柔，对她的呵护，以及对她的誓言仅仅是无聊的赌局。
泪水一点点滴落，模糊了她的视线，渐渐地，她所有对未来的憧憬都变得支离破碎，跌倒在地的女子失神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清丽的脸上已经失去所有光彩，她的生活，她的未来统统不复存在，她于是啜泣着囔囔自语：“对不起了……”旋即掏出匕首，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啊！”
“她要干什么！”
“卫兵！卫兵！”
人群中于是发出了骚乱，随后便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嚷嚷，手持匕首的少女几乎来不及有什么动作，便被毫不留情推开，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冲出来的卫兵将她团团围住，映在她脸上只剩下一片灰色的绝望。
伊凡忍不住握紧拳头，浑身血液仿佛被点燃起来，人群中少女的无助，哀恸的神情深深映在他的瞳孔之中，他想起自己死去的母亲，想起埋藏在记忆夹缝那张与少女相似的，一片死灰的绝望脸孔。
伊凡的身影倏而消失在原处，下一瞬间，他站在少女的面前，压低身子做出拔剑的动作，腰间的佩剑亮出半截白银色的刃光。
疾剑·乱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