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你看不见师兄这法号多文艺,如果他留有头发,再配上他这法名,简直就是一文艺青年。”
说话的人是陈知止,陈知止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奈何车上的人一个比一个沉默,话不多的陈知止话就开始多了起来。
在半个小时前,董承影在小区大门门口等到了不见几人,他们开了一辆七座驾的越野车,有一位专门开车的司机。几人相互做了介绍,时隔七年半的时间,他再次见到沈凤停,一个当初他被罚判罪时的见证人。
七年前,在尘霄门掌门陆夏禹过寿那天董承影被人迷晕,醒来后就被一莫须有的淫罪定罪,之后他便被投放到凌风谷内,那年他还没过十六岁生日。
凌风谷是一个自然形成的阵场,谷底不定时会有威力大小不等的风刃肆虐,他全身上下没有几寸完好的地方,若不是大长老偷偷放了两件护体的特质衣服,只怕他早已化为凌风谷内的一堆碎骨。
诚然,凌风谷内是有一处勉强称得上藏身所在,但那个地方仅仅只是一处能够让他蹲下的地方,连躺下都不能。想要从岩壁上攀爬出来,只是窝在那个地方是不行的。当然,也就是那样一个地方帮他度过了适应风刃袭击的缓冲期。别人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谷底内存活下来的,便是董承影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为在凌风谷谷底的时间是两年半,除了最后那半年时间的记忆是连贯的,之前两年的记忆却存有断层,也就是说,有几个时间段的记忆被遗失。
能让他坚持下来的就是本能的求生欲望:无论怎样都要活着。至于事情的真相,在存活面前不值一提!
当然,这不代表不去想,董承影也会偶尔揣测,从凌风谷谷底出来的五年时间里,除了修行外,几乎从没有断过去种种可能的猜测,尽管心中有些想法,可都根本说不通,自相矛盾。而当初定罪时,他看见到沈凤停想走向大厅却被她师父的那个瞬间,也对沈凤停对当年的事情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信息猜测过,甚至是在刚出凌风谷谷底时还存有怨愤。
可经过几年的不断回想,心中的怨愤早已释怀。当初沈凤停在屋内,即便是她知道一些什么,想必她能知道的信息也是有限。正如姜昆仑所说那样,神魂离体,只怕她当时也是中了那“黄泉醉”,而能提供的线索也只有黄泉醉这一点,当时山上彻查过,没有发现黄泉醉,可以说几乎没用。董承影是想见沈凤停,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那不过是还抱怨一丝丝的幻想,以及想得到一个人确认自己并没有犯戒而已。
只是当遇到念小妖和姜昆仑后,便是连这点心思也几乎不存在。已经有人相信自己没有犯戒,这就够了。
可是当沈凤停这样突然地进入他的生活中,他依然感到错愕和不适应。
错愕和不适应不仅仅沈凤停是当时那场变故的见证人,还有她本身气质上的变化。七年多的时间或许也是可以让人发生质变,就像董承影,十六岁之前是一个很是骄傲、意气风发的男孩子,可以说还有一点点张狂。从凌风谷谷底出来后,没有了当初的骄傲和张狂,进而变得沉稳,特别是在和普通人接触的这五年,在普通人中间遇到过一些思想上很有趣的人,让他知道,原来除了能够修行外,普通人竟然也能够强大如斯,这些普通人并不笨,可以说一些想法很超然,那些于困境、败境之中努力挣扎、拼命的普通人,他们那种进取心比修行者修行的努力更让他动容,那些努力的人中不乏惊才艳艳的天才,也正是那些不能修行的普通人让他认识到,修行只是生活中的一种方式,并不是唯一。当然他并未就放弃修行,反而更加努力,他只是放弃了过去与人交往时的一部分骄傲和张狂,开始多些谦让和谦和。
当初他见到的沈凤停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也不失活泼,然而这次再见,却感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这种冷漠他并不陌生,对于不想结交的人时,他也会用到,而且用的更为高明些,这也是徐悠悠的爸妈感觉到他疏离的原因。而沈凤停则是很直接的拒绝。这种变化也让他打消了问询当初那些事情的念头。
而对于其他几人,不见介绍林年古,他着实被震惊了一下,实在是因为对方的长相太过清美,清美本是用在女人身上,但这时用在林年古身上没有一点点别扭,当然对于林年古的长相他也不至于大惊小怪到瞠目结舌的地步,只是在稍微的错愕后,两人点点头算是认识了。但林年古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他知道,这个长相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是一个实力很强的人,若是两人对战,只怕自己输多赢少。
至于陈知止,给他的感觉是书生气很足,当他听到陈姓时,不免想到拒水岸边一棍敲断一山的陈姓先贤。结果还没等他问陈知止和那位先贤有没有连系时,陈知止却先问道:“你是不是在拒水岸那里领悟到了那些残留印记的奥妙?”
“是。”
陈知止兴奋地说道:“想必你也收获不小,我感应到你体内的那股气。你可是我见到除了我意外第一个只是通过感悟那残留印记就能生出浩然气的人。所以我交你这个朋友了。嘿嘿,想不想学怎么更好锻炼那股浩然气?”
“想。”
“好,等有时间了我教你。”
董承影一愣,一部特有的修行法诀对一个门派的重要性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这个刚认识的人竟然就那么随口说出来我教你。在一愣的瞬间,他恍惚间仿佛抓住了一些什么东西,戒尺,拒水岸边感悟时那道来回踱步的身影,以及更像是训诫学生时敲打下去的一棍。
原来真的是一位教书先生。董承影笑了笑,朝陈知止说道:“好啊。”
陈知止也是一笑,说道:“你能明白,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
董承影有所感悟时,体内那股罡气也即是陈知止所说的浩然气有所波动,车上其他三人都有所察觉。对于董承影的天资他们其实并不知道,只是知道他当初是尘霄门的内门弟子。而尘霄门只能勉强算是中等修行门派,一个中等修行门派的内门弟子有多少资质他们委实上不了多少心。沈凤停和不见二人交识董承影,是之前种种。
对林年古而言,相比较尘霄门内门弟子,他更为上心的是白老一心要收董承影为徒,这点是林年古认识结交董承影最为直接的原因。这时看到董承影因为一句话就有所感悟,不禁产生了兴趣。
陈知止听到董承影说他也高兴,说道:“你这名字很绕口,承影,承影,不好听,我就叫你影子吧。”
听他这么说,董承影也是没想到这位倒是和徐悠悠、赵紫衣一样,喜欢叫他影子。男人不都是喜欢叫他老董么?都习惯了。只好以不语表示无奈。
“影子。”这才有了开始那段对话,“你看不见师兄这法号多文艺,如果他留有头发,再配上他这法名,简直就是一文艺青年。”
因为和不见只是见过几面,对于他本人是什么性格董承影还不了解,有些玩笑也不知道适不适合开,只能朝陈知止笑着轻微摇摇头。
陈知止不在意,笑着用手捅了捅他的腰间,随后压低了声音,可车内空间就那么大,他压低了声音几人也都能听的真切。
“影子,要不一会咱们两个劝不见师兄还俗吧?不然岂不白瞎了这法号?”
“师弟。”不见在陈知止前面说道。
“在呢。师兄,有什么事么?”
“你大爷的。”
听到不见爆粗口,车内空气一紧,接着传出几人哈哈的笑声。
便是沈凤停,也不知她是看着车窗上映着谁含笑的影子,眼角也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