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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义一早就带了工程师和钟灵过来,我让阿妈带着小金鱼和钟灵去溪边捞鱼虫,大伙就在家忙活起来。
为了方便安装,钟义甚至做了个外面一模一样的衣橱替换了原来那个。
暗门和轨道是提前定制好的,由于准备充分,所以安装起来很快,1个半小时就安装完毕。
我进去试了试,空间很大。报警器和开关在楼梯斜面上被设置成翻转的,也很隐蔽。
钟义让工程师们将建筑垃圾运出山谷,对我说“放心,我跟MM签了保密合同,不会有人泄露出去。”
直到晚上,阿妈和小金鱼都没发现衣橱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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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家里的衣橱换过。还以为发现了个大秘密,却原来钟叔叔早就知道了。
搞不好姥姥也知道,妈妈出事后,钟叔叔肯定会教给姥姥怎么用的。
对哦,否则姥姥也不会从来不打扫香炉里的香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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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今天邮箱里突然发现一封奇怪的邮件,发件人居然是航!
邮件里写着:找到灵须草,可解白化症。勿告他人,切记切记。
这封邮件太诡异了,我半信半疑地上网查了半天,没有丝毫头绪。
于是我下午去了镇上的西药店和中药店打听,也没有一家听说过灵须草这种东西。
如果说是谁搞的恶作剧,这个人怎么进入航的邮箱?
难道是李明苏?也没必要啊?发这样的邮件给我,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这分明是在告诉我小金鱼的病可以用灵须草这味药治愈。
============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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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须草就是那株植物的名字?所以妈妈攥着它是要给我熬药喝?喝了就能治愈我的白化症?
这事儿真的是太诡异了,很难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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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刚才发生的事直到现在我都感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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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雾气很大,很少在夏天出现这样大的雾。
我披了件外套走出院子,隐隐约约看到浓雾中站着一位婆婆向我招手。
这个地方基本上见不到外人,我感到很奇怪,就过去问她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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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将双手合拢之后再打开,神奇的事就发生了!她手上竟然幻化出一朵神奇的花!
这花有不停舞动的蓝色触角,我猛然间就想起了灵须草!“这是灵须草吗?”婆婆点点头。
我太激动了,原来灵须草的事是真的!
我就问她:“您知道灵须草在哪儿可以找到?”
婆婆朝绿莺山一扬手,我看到远处山顶的位置幻化出一朵花,那么闪亮。
然后花消失了,一首诗幻化在山前:
三日辰中大雨停,彩虹初现灵须出。神女归返灵域境,灵须始附青龙坞。
我还在琢磨这首诗的意思,婆婆让我记住莫忘。
我默记了几遍之后问道:“灵须草能让我的女儿恢复正常吗?”
可是她居然眼睁睁地在我眼前消失了!
这到底是种什么预示呢?
============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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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如果这不是妈妈亲手写出的日记,小金鱼绝对不会相信现实中会发生这样离奇诡异的事。
联想到那天在密室看到的人形火焰,还有姥姥说的“你妈妈是被神灵召唤了去的”,她基本上确信了妈妈跟灵须草之间有着神秘的联系。
不仅如此,这件事还跟自己有关,那个出现在女人幻象之后的少女,应该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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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掀开门帘进来了,神情很犹豫,“小金鱼,姥姥想跟你说件事。”
“姥姥您坐下说。”
姥姥在她身边坐下来,等了一会儿才说:“咱们带来的那朵花,你勃博说那是神灵的神花。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毕摩、神灵什么的…”
“我信,姥姥,您说吧。”
姥姥有些意外,“你还记得火焰里显现出来的东西吧?”
“记得,妈妈和我。”
听到小金鱼直接说出了答案,姥姥大感意外,“对,这就是神灵告诉你勃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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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灵告诉他,你妈妈原本是该把神花送回去的,可是你妈妈没有那么做,所以现在神灵让你去还。”
说着说着,姥姥就哭了起来,“小金鱼,都怪我,我不该带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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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情形,这件事一定会有牺牲,而那个牺牲品应该就是我自己。
不过,既然神灵挑选了我,就不会伤害我,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小金鱼安慰着自己。
妈妈跌落山崖是因为她没有遵循神灵的意愿归还灵须草,所以才会受到惩罚。
而她不那么做,是因为她觉得灵须草能治好我的病。
妈妈家是做草药的,不用脑子都会想到妈妈一定会把灵须草熬成药汤。
神灵为什么一边让妈妈去还灵须草,一边又暗示她这草能治病呢?这很矛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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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对任何人说出灵须草的事,现在看来连勃博他们对此也并不了解。
不过这很怪呀,如果说姥姥家世代供奉的都是灵须草,怎么会不了解它呢?
“姥姥,您能陪我去趟勃博家吗?我有些问题想问他。”
姥姥面露难色,“你勃博也是没有办法。你妈妈就是因为这个去世的,如果你再违背神灵的话,不知道神灵会怎么降罪给你啊。”她显然是误会了。
“我会去归还神花的,我只是想去问他些别的。”小金鱼解释道。
姥姥看着她的表情很复杂,“你要去…?”小金鱼点点头。
不然呢?神灵拣选了她,她能不去吗?
“你不害怕…?”姥姥的声音带着颤抖。
“您想,如果神灵想让我去归还神花,干嘛要伤害我呢?”她把这句自我安慰理直气壮地抛给了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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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并没做声,小金鱼继续问道:“现在您能告诉我刚才勃博叫您去干嘛了吗?”
“他给了我一句话,让我想办法让你戴在身上。”
小金鱼跟着姥姥来到东屋,姥姥拿起了那个刚绣的荷包给她看。
荷包已经绣得差不多了,黑色的土布上绣着一朵荷花,反过来,绣了两列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彝文吗?”小金鱼问。
“不是。”
嗯,那就肯定是咒语之类的了。她把荷包攥在手中,“姥姥,咱们现在就去勃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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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勃博家,就看到大家在来回穿梭着搬东西。
大家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异样,显然知道她就是那个快要被送走的“神女”。
很快就有人通报了勃博,阿布赶紧迎出来,把她们引进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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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博正坐在圆形火堆前的蒲团上,见她们进来,示意她们坐下来。
圆形的火堆被点燃了,灰白色的木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这么大的木炭堆点燃之后肯定会释放出大量的一氧化碳,这太危险了。
小金鱼四处打量着密室,寻找通风口,果然在密室的四处顶角发现了黑洞。
这时勃博说话了,她赶紧收回目光看着他。
“勃博问你知道明天的祭天仪式了吗?”姥姥帮忙翻译勃博的话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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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祭天?小金鱼脑海中马上浮现出火烧、天葬那些恐怖的画面。
所以我是…得先死去吗?她一边想一边小声地问:“怎么祭?”
姥姥低下头只是哭,勃博便跟她说了几句话,小金鱼看到姥姥不停地点头、摇头。
“姥姥?”她用询问的目光注视着脆弱的姥姥。
“火葬…呜呜…”姥姥捂着脸不敢看她。
小金鱼感到脊背僵硬了起来。
她这才开始感到害怕,也明白了姥姥所有的异常表现。
这些只发生在戏剧中的情节,居然要在她身上真实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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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理顺思路将整件事在脑中尽量平静地过了一遍。
妈妈首先收到了一封邮件,告诉她灵须草可以治好自己的病。
然后妈妈遇到仙人指路,让她去灵域归还灵须草。
而灵须草又恰巧是妈妈家祖传的圣物,只是她从不知道而已。
妈妈因为私心没有履行仙人指派的任务,因此获灾。
紧接着她又被选为护送灵须草去灵域的第二人,仅仅是因为她是妈妈的女儿吗?
为什么不是与灵须草渊源更深的勃博家中的某个人?
她和妈妈貌似都是跟灵须草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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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姥姥去完成未完的刺绣,小金鱼则默默地回到妈妈的房间。
妈妈的日记本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等待她去开启最后的封印。
她坐下来,打开本子,再次去看那首诗。
这首诗很明显是个预言,灵须草出现的时间、地点,由谁送,送到哪里,说得很清楚。
如果说妈妈是被“神灵召唤”的,那么妈妈就是那个“神女”。
“辰中”应该是指的时间,辰时是7:00-9:00,那么辰中就是8点整。
那天妈妈的确是冒雨出的门,也的确是上午的时候雨停了…
怪不得妈妈一定要在下大雨的日子出门。
她记得那天临出门的时候,妈妈还许诺说要给她带回来一份特别的礼物。
原来妈妈怀揣着美好的愿望,寄希望于灵须草能治好我的白化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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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今天我跟阿妈说明天我要出去一趟。阿妈问我做什么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老人家解释这不可思议的一切,便谎称去市集买点东西。
阿妈担心地说:“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接着下大雨呢,你不能改天再去吗?”
我真的没办法告诉她一切,只好说已经跟客户约好了时间,不能改。
阿妈便问:“不是说买东西去吗?怎么又成了见客户呢?”
我只好吞吞吐吐地对她解释说:“是钟义给介绍的客户,先见客户,然后再买东西。”
阿妈嘟囔着“什么客户非这种天儿见面”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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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小金鱼过来了,认真地问我:“妈妈,你真的是去见客户吗?”
我心里一惊,这孩子的心思越来越让我摸不着底了。
“是啊。”面对她的认真,我真的是很心虚。
“早就约好了?”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她依旧是那么淡定。“可是,前天钟叔叔来不是劝你少接活吗?怎么会介绍客户给你?”
我竟被她问得一时语塞。是啊,我都忘了,她居然连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我还在思索着要怎么回复,她对我说:“大雨天我想谁都不想出门,妈妈你还是改天出门吧,好吗?”
“我…”我终于想到了理由,“其实我是去结账的。你钟叔叔是跟客户联系好让我去结尾款的。”
她盯着我又问:“钟叔叔让你在下大雨的日子出门结尾款?”
天啊,我居然忘了这茬!当我觉得自己在小金鱼面前要败了的时候,她忽然说出来一句话:
“妈妈,如果你觉得你该去,那就去吧,你不需要解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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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清楚我当时的感受,仿佛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大概从她5岁起吧,渐渐地,我们的世界就产生了距离。
她不是黏人的孩子这一点,从她3岁开始我就了解了。我竟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钟义也对我说过,小金鱼这孩子的确是有些早熟,也许是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
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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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想,如果她是跟别人一样正常的孩子,此时正是背起书包上学的年龄。
她可以拥有同学、伙伴、良师益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深山老林里寂寞度日。
我甚至时常怀疑,她的早熟是因为我的软弱无能。
是我没有履行好一个完美妈妈的职责,才让这么小的孩子如此有心。
她看出我在撒谎,却没有戳破我的谎言,还用含蓄的方式打消我的顾虑和尴尬。
按说有这样懂事的孩子我该高兴庆幸,但我却时常感到压力丛生。
在她面前,我变得越来越笨拙,越来越不懂得如何与她相处。
这种自责和压力无处宣泄,让我的精神日益透支,我看我这抑郁症是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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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钟义来,跟我谈了很久。
他说:“小金鱼的成长不仅仅是你的事,我也有份。你不要总是为难自己,跟自己较真。”
我当然知道他心疼我的状态,但是我是小金鱼的妈妈,怎么能不较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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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多么希望那预言是真的呀。如果那预言是真的,我愿冒次险。
人常说——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到彩虹。
希望果真能寻到灵须草,这样我的小金鱼就可以成为一个健康的孩子。
我们再也无需住在这深山中,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搬去市区,过着寻常人的生活。
每天接送小金鱼去学校,看着她高高兴兴地跟伙伴们在一起,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幸福。
============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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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妈妈最后的这篇日记,小金鱼合上了日记本,将头仰靠在枕头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妈妈的敏感忧郁竟然是自己造成的。
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在洞察一切,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妈妈,却不知妈妈同样在顶着各种压力保护着她。
这些年多亏妈妈身边有了解她的钟叔叔,否则状态只会更糟。
由此她又想到了钟叔叔。
明天即将发生的事,让他如何承受?以他的秉性,一定会极力阻挠。除非…
她不能确定这样做究竟妥不妥当,便下床去找姥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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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药?”姥姥惊讶之后思索了片刻,“我也一直在想怎么绕过钟义这关呢。”
小金鱼说:“即使事后知道了一切,看在您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追究勃博他们的。”姥姥点点头。
姥姥是了解钟义的,从他多年来对她和女儿、外孙女的照顾,钟义始终如一地敬重她。
女儿出事后,顶起一家重担的都是钟义,这些年来,钟义如同她的亲生儿子。
也正因为如此,给钟义下药的事儿让她倍感为难,即使只是安眠药。
小金鱼看出了她的顾虑,“您今晚做个炸春卷,钟叔叔喜欢拿春卷蘸醋吃。把药放进果醋里化开,只放2片,没有关系的。”
姥姥沉吟道:“没办法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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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做得很丰盛,姥姥做了红烧坨坨肉、宫保鸡丁、芹菜腰果,还有加了栗子粒的米饭。
这些都是小金鱼爱吃的。还有一道炸春卷,这是钟义爱吃的。
“来,蘸醋吃。”姥姥把果醋递到钟义面前。
“谢谢。”钟义忙道。
“嗯?你们怎么不吃?”钟义问道。
姥姥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
“我们不喜欢蘸醋吃。”说着,小金鱼夹起一个春卷放入口中直接吃起来,姥姥也赶紧夹了一个送入口中。
钟义微笑着望她们,眼前这祖孙俩终于不再那么别扭了,这让他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