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白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泪光朦胧中,庄白望向沈若薇不再年轻的容颜,只觉得千言万语都不足表达对母亲的愧疚。
她的皮肤不再白净,她的仪态不再静雅,她的眼角留下鱼尾纹,她的眼中透出的是沧桑。
庄白的感情也终于达到了顶点,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庄白肝肠寸断的哭道:
“母亲,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孩儿从妖族回来了!”
沈若薇盯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庄白,感受到一滴滴眼泪落在了她的肌肤上,感受到极为熟悉的体温与味道,她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突然,沈若薇猛的抱住庄白,千言万语都堵在她嘴里。
紧接着,沈若薇眼睛一黑,昏死过去。
庄白大惊失色,他心急如焚的掐沈若薇的人中,反而更感觉到母亲的气若游丝。
庄白急切的呼唤,“大夫,有大夫吗?”
鼓动的人望书心输送出磅礴的人望之力,将庄白的声音在小乡村的上空激荡。
很快,一群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首先进门的须发皆白的老者,跟在老者身后的则是左邻右舍的乡里乡亲们。
这位老者正是三圣乡弘文馆的馆长,儒教逢乡必设弘文馆的惯例,也让弘文馆的馆长身兼数职,更多的时候肩负的则是里长的责任。
老者不可思议的紧盯着庄白的脸,结结巴巴的说:
“庄白,真的是庄白,你真的回来了。”
庄白焦急的对老者说:“谢老,我母亲突然昏死过去了。”
“让我来看看。”老者也赶忙走到近处,为沈若薇把脉,脸上却是阴云密布。
庄白更是忐忑不安,问道:“谢老,我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了?”
“唉。”谢眺长长叹息道:
“你母亲因为你的死讯整日忧愁,终伤及肺腑,本来身体虚弱不堪,仅靠着元气在苦苦支撑,然则见到你惊喜过度,反而坏了她体内的平衡,导致病入膏肓。”
庄白不可置信的说:“我母亲是药师,怎么不自行调理?”
谢眺唏嘘不已:“你母亲这是心若死灰啊,当年不是我劝慰她你还会回来,你恐看不见她了。”
庄白怒火攻心,真恨不得将害他的人生生的活剥,不然母亲怎么会受如此的苦。
庄白强压怒火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谢眺不假思索的说:“当务之急是请县城的陶药师赶来为你母亲吊命,然后我亲自去府城找自己的老友,看能不能求来一首可治病的修身文章。”
庄白眉头一挑,问道:“谢老,要怎样的文章才能治病?”
谢眺已经在安排村中的男子前往县城,他头也不回的快速说道:
“专门为某人所作感情真挚的诗词文章皆拥有人望之力的加持效果,多能疗伤驱邪。”
庄白转身来到屋内的木桌前,才看见一件又一件沈若薇为他编织的衣服,共有十六件,正是从他离开的时候算起,已经四年有余,春夏秋冬各一件,这是沈若薇对庄白的全部寄托。
庄白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狂涌的深情,宣纸铺开,笔胆乍现,提笔便写: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谢眺安排完事务回头一看,惊讶的问:“庄白,你何时成为的儒生?”
顷刻后,谢眺看清庄白龙纹笔胆的笔尖凝结的乳白色中带有青色的人望之力,再也无法镇定的喊道:“庄白,你竟然儒生大成了!”
还未等谢眺得到回复,庄白的落款后宣纸上便传出浓郁的异象,在场之人闻后都是心旷神怡。
谢眺差点儿从地上跳起来,他上前一看,口齿不清的说:“这怎可能,竟然是治国诗,治国诗啊!”
庄白却是顾不上这些了,在他的引导下,诗文的文字化为一朵朵墨色莲花,融入沈若薇的身体中。
只见沈若薇的白发赫然开始慢慢变得黑亮,紧接着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平缓而有力。
谢眺又哀怨道:“可惜了啊,以治国诗仅仅治疗一个人实在可惜了啊。”
竭尽全力的书写也让庄白心神疲惫,他沉声说:
“只要能使母亲康复,一首诗算得了什么。”
谢眺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少年人,骤然有了陌生感。
三圣乡的乡里乡亲又何曾见过治国诗,皆是急不可耐的凑过来看木桌上的宣纸。
大伙儿低声吟诵着,感悟着,前两句正是写母子相依为命,母亲一针一线的为孩子织衣服,怕孩子回来的迟,只希望能把衣服封的更结实一点罢了,这是母亲对儿子的平安归来的期盼。
这和屋内的衣服交相呼应在一起,让女人们更是由物及人的泪流不止,连男人们也是眼中含泪,浮想联翩。
最后一句则说这种母爱是孩子无论如何无法报答的,全首诗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精巧的雕饰,只有浓浓的情真意切,却是拨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庄白也沉浸在诗句的字里行间,这一首诗是来自地球中唐诗人孟郊的《游子吟》,苏轼在《读孟郊诗》中曾经写道:“诗从肺腑出,出辄愁肺腑。”便是对此诗做好的评价。
从穿越而来,庄白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无依的浮萍,但是当和沈若薇见面的那一刹那,庄白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在这一世的使命。
这一首诗发至庄白肺腑,深入庄白肌肤,这是庄白最苦心的良药。
随着沈若薇的情况的好转,乡里乡亲也放下心来,逐渐的散去,离开前都交代庄白有什么困难直接向大伙儿提,庄白都行礼感谢。
看着眼前安睡的沈若薇,庄白终于长长舒出口气,来到院子,才发现谢眺还等着自己。
面对自己启蒙老师的问询,庄白比较详尽的介绍了四年多的经历。
当然隐去了自己的穿越和对巫马格格的情愫。
还有发愤明心、圣赐儒生与社稷词文的事情庄白也没有说,他本性并不喜欢炫耀。
就算如此,庄白的经历也足以让谢眺瞠目结舌了。
听闻庄白在不夜城卧底的险象环生,谢眺的才子服都被冷汗湿透了。听闻庄白在西川府守城的浴血奋战,谢眺更是听得目不转睛。最后听闻庄白竟然被西川府百姓万民相送,谢眺老怀大畅,直叹全靠他的悉心教导庄白才能成为最终成才。
听完庄白的介绍,谢眺感叹:“老天有眼啊,庄白你终于开窍了。”
庄白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谢老,我小时候很笨吗?”
“哈哈,你小时候可是乡里最有名的呆子。”谢老开怀大笑,又说:
“不过四年过去了,你和走得时候还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听你所说,还有你的才子服与万民伞,感觉只是昨日之事。”
庄白的内心却是一沉,再问:“谢老可知道我母亲是迁移到三圣乡的吗?”
谢眺一愣,却是言不由衷的说:“怎么会,你听谁说的,你从小就在这里生活的。”
现在的庄白又怎会看不出谢眺的在说谎,却并没有点出。
庄白转过话题,问:“谢老,我家中怎会生出如此大的变故?”
“唉,你可记得上官晴儿?”
庄白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