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庄白霍地惊醒，剧烈喘息，汗水如泉，从毛孔中汹涌而出，将单衣与打满补丁的床单完全的湿透。
一时间眼帘仍似梦似幻。
狭小的房间散发出的阵阵霉味，让惊魂未定的庄白终于回过神来。
借着在黑暗中逐渐适应的视野，可见屋子很小，只有二十平米不到，里面只摆放着一张半旧的书桌，和一张唯有蜷缩躺着的木板床。除了书桌尚算干净之外，房间其他位置都堆满了杂物。
杂物五花八门，有不知名巨兽的獠牙，有棉花般柔软的矿石，还有各种破损古旧的陶瓷经卷等等。
屋内黑暗而压抑，没有窗户的房间让庄白像是被锁在一个黑色的牢笼里。但是对于庄白来说，这样单独的房间已经实在不错了。庄白见过太多人族奴隶，拥挤在比这更小的只能挡雨的帐篷里。
哪怕是一米厚的石墙也无法阻挡，若有若无的充满魅惑的猫叫，又何况是庄白面前这只能挡风的木门。
每一声颠鸾倒凤的吟唱，都让庄白的汗毛乍起，对于庄白来说，这些声音就像在宣布这一片危险领土的主权。
这里是高贵的猫魅王族的领地！
时至深夜，正是猫魅们进餐的美好时刻，每一个控制不住引诱的可怜人族，以及想要幽会的年轻妖族，迎接他们的都是温柔的坟墓。
猫魅们如同最娴熟的钓者，放出鱼饵，等待愿者上钩。
庄白习惯性的磨了磨牙齿，以此来缓解紧绷的神经和悸动的情欲。在属于猫魅王族的不夜城，如果没有办法克制内心的情欲，是活不过夜晚的。
今夜注定是猫魅们狂欢的时刻，随着三年一届的妖族盛事群妖殿即将开启，不夜城中挤满了各色的妖族，潜入的儒者，以及大量优质的人族奴隶。
四面八方传来的魅叫，就像一场隆重的死亡交响乐。
庄白取出早已储存好的烧饼，嗤嗤的吞进肚子里，肠胃中散发出的热量进一步缓解了致命魅音的影响。
当然，庄白也的确饿了，虽然庄白在晚餐已经吃了三人份的食物。如果今天厨房的值班主管不是吝啬的老猫魅，庄白觉得自己完全吃得下五人份。
没看见庄白现在还长得和一根竹竿一样吗？
庄白揉了揉肚子，长出一口气：“饭量似乎又增加了啊。”庄白怜悯的望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
他复又躺下。
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的思绪像滚开的油锅。
一会儿想到刚才的梦境，一会儿想到上一世的钢铁森林，更多的却是想到这一个世界的光怪陆离。
心更乱了。
于是庄白索性悄悄的起床，小心翼翼的点燃了用铁皮罩子裹住的一小截蜡烛。
微弱的烛光下，一本藏在破鞋中的古书被庄白取出。
这是庄白今天的“战利品”，作为梦雨宫的库房主管，庄白时不时能将被巫马元老大人挑选遗弃的废物顺势收入囊中。
巫马是猫魅一族的姓氏，巫马元大人是梦雨宫的老管家，拥有一双老辣的猫瞳，专门负责甄别宝物与赝品。而人妖有别，对于妖族大人物来说视若无睹的战利品，对于庄白来说却是视若珍宝。
比如说，书籍。
在书桌上翻开的书籍已经破损严重，书名为《天元儒教史》，作者的名字已经是空缺的窟窿。庄白知道，这是一本禁书，因为妖族作为天元大陆的霸主，一直把持着历史的记载，在妖族看来，卑微的人族是没有书写史书的资格的。
“从先秦时期残存的史料记载，在天元大陆，妖族是真正霸主，天生神通，奴役妖兽，拥有远超凡人的智慧与力量，并以部族制建立起发达的文明，更豢养人口，以人族作为主要的食物和补给。”
“那时，是人族最黑暗最血腥的时代。”
“至春秋战国时期，人族先贤发现依靠人族众望所归的愿力，即人望之力，能让胸怀万卷的读书人获得人望之心，亦称书心。而读书人锻炼自身的才气，可获得才气毛笔，亦称笔胆。”
“书心是为源流，读书人的境界取决于书心的强弱。笔胆是为媒介，读书人的神通取决于笔胆的高低。”
“读书人驱动书心笔胆便能拥有翻云覆雨的神通。人族也终于拥有了和妖族抗衡的神力。于是百家争鸣，诸子百家各显其能，将全人族卷入反抗妖族残酷统治的洪流。”
庄白读得很慢，书籍破损的太严重，只能拼接一些片段。
“此时，孔子创立儒家学派，有教无类，弟子三千，以‘仁’封圣。时逢妖族鲲鹏大圣，携百万妖族纵横人族，孔圣一夫当关，书心《论语》，无风自动，文字所及之处，必是天崩地裂，人望不枯，圣言不止，谈笑间，百万妖族灰飞烟灭。”
“此后，孟子壮大儒家学派，游说诸侯，兼济天下，以“仁政”封圣。儒家学派遂成战国第一学派。”
“然而，百花齐放虽好，却也让人族的人望之力太过分散，先贤各有所志，也让妖族有了挑拨离间的机会。”
“于是，十国深陷混战，人族自相残杀，妖族虎视眈眈，灭族之祸只在千钧一发。”
“时势造英雄，先圣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圣策。”
“武帝刘彻雄才大略，一统人族十国，改国号为儒，招募儒学之士十万名，将百家言论，择精华融入儒学，去糟粕而焚书，如有不从者，皆诛九族，一时天下哗然。”
“此后，再无百家学说，唯有儒术独尊。”
“时机成熟，董仲舒以儒立教，尊孔子为至圣先师，孟子、子思子、荀子为大圣座，以内圣外王作为儒教的最高信仰。武帝刘彻接受儒教册封为第二代圣座，从此天下再无君王。”
“董仲舒创立儒生、儒秀、儒士、儒君、儒师、儒圣以及圣座的七级教阶，读书人众望所归而‘明心’，通过圣举考试，接受儒教册封，可获《圣贤书》。”
“儒教门生以儒术治理人族江山，以书心笔胆捍卫人族尊严。人族的人望之力积小善而成大德，积小流而成江海，终在整体上与妖族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书页记录在此，后面有太多的缺页，庄白试图拼接却没能成功。其史实与庄白之前收获的几本类似的史书相差不远，只是更偏向介绍儒教。
其中最为珍贵的却是对于书心笔胆的描述，虽只有短短几句，却也是庄白所接触到的最详尽的介绍了。
也不枉这一次庄白冒死的私藏了。
庄白本就是聪慧之人，再回头仔细阅读，心中有所感悟。
庄白想来，对于读书人来说，人望书心便是内功，才气笔胆则是招式。内功再强，也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招式才能发挥威力。反之，招式要发挥强大的威力，却必须有内功的支撑。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但是很多时候，内功所能达到的程度直接决定了招式所能发挥的威力。
“这就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吧。”庄白低语。
说完，心脏猛地收缩又扩展，反复数下。
庄白如果有内视的能力，便能看见在他的心脏中有一本白色的小书，只是书未完全成型，还会随着心房的每次抖动而柔软的变化模样。
而刚才的数次收缩扩展，却是心脏产生出数道奶白色的纯净人望之力，飞速的融入白色的小书之中，白色小书明显的坚韧几分。
读有所获，心有所感。庄白一时的悟道明理，却抵得过普通读书人百日的埋头苦读了。
庄白不知道的是，因为他没有从小受到耳濡目染的影响，对这个全新的世界有着与其余人族截然不同的观念，虽然是瞎子过河一般艰难的前行，却没有受到固定思维的束缚，反而在某些时候能够更容易洞彻本质。
是的，庄白是穿越者。
更确切的说，庄白灵魂穿越附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