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梦凡砍芦苇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小清知道梦凡的手开始乏力了。别看这小小的芦苇,最粗的也不超过4厘米而且还是空心的,一根的重量一点也不重,但是砍芦苇时为了节省时间,不可能砍一根放一根,一般要一次砍上几十根,在左手臂弯里聚成一抱才能放下。初时不觉得,时间久了臂弯便觉发酸发麻,而右手要用劲割断芦苇,小手臂过不了多久也发酸,然后便疼痛难忍。新手砍芦苇时,因为不会使用巧劲,总喜欢用手把刀把抓得紧紧的,刀砍芦苇时的反弹力一下下的震击掌心,今天还好,明早起来梦凡肯定会觉得右手手指抓不拢,肩膀动一下,就钻心的痛。小清见梦凡越砍越慢,哑然失笑,然后摇了摇头,“凡凡,是刀不利了吧,来磨一下刀,顺便喝口水。”她走到芦苇堆前翻出磨刀石转身一看,梦凡已经坐在芦苇堆上苦着一张小脸揉着手臂。
“怎么样,累了吧?”小清捡起梦凡和自己的茅镰刀熟练的磨着。
“嫂子,不只是累,还很不舒服。你看我噪子都被灰尘呛得都说不出话了,身上不知道是钻进蚂蚁还是什么,痒得要死,现在手又软了,想用力都用不上,你说他们怎么那么厉害,象机器一样砍得飞快,你看你看,频率几乎一样。我看他们每人都是一台砍芦苇的机器,从拿起茅镰刀起就做着这伸出去、收回来的匀速运动。”梦凡指着前面埋着头,使命往前奔的谢婶他们说。
小清也累得不行,边磨刀还不时用手擦一下汗,她顺着梦凡的手指看了看前方:“她们砍芦苇的工龄比你年龄还大,早就习惯了。”
“我就不相信她们是铁打的,我去问问看。”说着往前面跑。
看着她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活力的身影,小清无奈的苦笑一下,不知是谁刚刚坐在这里念叨半天,说什么砍芦苇使不上力,这才多大的功夫又起得飞了。
梦凡回来时,耷拉着脸,“嫂子,谢婶说她砍芦苇砍顺了,不要使劲,一点也不觉得辛苦。怎么会这样?”
“你不知熟能生巧啊,慢慢练吧,说不定明年你也会说砍芦苇不要使劲了。”“咕咚、咕咚”小清扬起脖子灌了几口水后,去砍芦苇了,梦凡也只好翘起嘴巴,不情不愿的跟着小清继续砍芦苇。
“呜——”苇山外,河里的船响起了笛声。“好快,就四点了。梦凡、小清,回去不?”梦凡回身一看,她哥正站在他身后,幸亏他出声早,要不然会被他吓得魂都丢了。
“哥,你看嫂子都到前面去了,你来了正好,帮我赶上嫂子,我们就回去。”谄媚的笑着把刀递给正刚。
正刚知道他这一过来准没好事,取下梦凡的手套及帽子就开始追赶着小清了。
小清见梦凡撒着娇,满面带笑的看正刚真依着他妹妹的,换装上阵,还使劲地朝前赶,也不甘示弱地飞快的砍了起来。梦凡见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正起劲,“哈哈,我奸计得逞啰!你们就赶吧,最好今天就把这该死的芦苇砍完,明天就不用来受罪了。”当然,她再得意也只能憋在心里。
闲下来的她本想在苇堆上躺躺,看着横七竖八的苇杆和脏兮兮的苇叶,她还是狠不下心用自己娇嫩的身躯与它们亲近。又不能让哥哥他们觉得她太闲,只好折了好多灰白的苇花,对着太阳一支一支照看,透过不太强的阳光,看这苇花其实也蛮好,很漂亮,阳光穿过苇絮时,给苇絮染上一层金黄,让人看不真切,想仔细看清楚时,那灰白与金黄色混在一起又让人觉得有些眩目。梦凡把苇花们收拢,用手轻轻的抚摸,这些苇花如果再多些是不是象电视里的松鼠尾巴?看着它们毛茸茸的,以为会扎手,其实只要顺着苇花生长方向摸,它们还挺顺滑的。
慢慢的苇花对梦凡的吸引力减退了,她握着苇花,坐在苇堆上发呆,哎!不知高轲到底给我写信没,要不然今晚回去给他写封快件,催他一催,他们不是说读大学很自由吗?为什么他会那么忙?
想起远在省城的高轲,梦凡的情绪一下低落到谷底,苇荡的麻雀都知道,这怅然若失的神情只有陷入热恋中的女孩才有,可是人们正忙于砍芦苇,无暇顾及一个少女多变的心思。
梦凡有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原本是高轲先追求她,他爱不爱她,给她写不写信,她应该不在意才是,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份情感竟比他投入还多。这害人的情感啊,难怪宇珍劝她,让她悠着点,说感情哪方付出越多受的伤害就越大,初时她还不信,感情不是双方的事吗?只有两个人共同付出才能维持啊,她如此反驳宇珍。
如今,梦凡把一颗芳心全托在高轲身上,稍有点不如意,她便感觉好像要失去高轲了,日复一日,她一天比一天焦虑,一天比一天忧心。比如这次,距离上次收到高轲的信才不过十天,她终日胡乱猜想着高轲会不会看上省城的漂亮、洋气的女孩而忘了她。
小清和正刚嬉闹着收工了,见梦凡手握苇花坐在苇堆上发呆,相互对视一下,我们忙成这样,她居然有这份闲心,站在这里吹着北风。正刚怕小清多想,跑过去摇了摇梦凡,“看什么呢,都看痴了,快些回家去。”
“这么快,哥你赶上嫂子没?”总算梦凡还没把砍芦苇这事丢到九霄云外。
“你哥,他赶得上我?明天我跟你换吧,靠你哥是不可能的了。”小清扬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正刚。正刚亲昵地用食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就你能,看你今晚手不疼死。”
三人从苇山出来,便说说笑笑直接回家,梦凡忘了与志云约定,要在闹鬼的树下等她们。
晚上梦凡给高轲写了封信,告诉他,她正在砍芦苇等等,也隐晦地提了提下没收到他的信是如何的想念,她之所以去砍芦苇是因为承受不了想他的痛苦等等。写完信后,又写了一会儿日记后便爬上床。
原以为累到了极点,会很快入睡的,可是她却失眠了,翻来覆去硬睡不着,身上各处也酸痛着,难受极了。
小清睡意朦胧地被她吵醒,“凡凡,怎么还不睡。”
“嫂子,我吵醒你了,我睡不着,难受,感觉一身都痛。”梦凡觉得很不好意思,白天让小清帮她砍芦苇,晚上还吵得她睡不好觉。
“别想那么多,明早还要早起,眯着眼睛数羊吧。”小清困极了,眯着眼对梦凡说。
“嫂子,我后悔了,才一天,我就觉得这身体痛得不像我的了,以后怎么办?还要多少天,才能把那些该死的芦苇砍完?”等了半天,没见小清回答,爬过去一看,原来她又睡着了,她真是好命啊,什么也不用想、什么都不担心。
因为怕吵着小清,梦凡只能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比先前更难受了。若是高轲在、若是高轲能隔天给我写封信,我可能就不会如此惦记他了,或者想得更好些,我家能如电视里一样装个电话,每天能跟高轲说上几句话,就更美了,可是这可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啊。
记得毕业考试前几天,她失眠,坐在宿舍楼的楼梯间上,是高轲从二楼的男生宿舍翻上三楼的女生宿舍,陪她坐在楼梯间聊了一个晚上,她的初吻就是那天晚上给高轲的。当时两个人都激动不已,没任何经验的高轲还咬破了她的唇,慢慢学会后,高轲动不动就揽着梦凡,辗转的亲着她的红唇,仿佛那是稀世美味。梦凡也羞涩地偎进高轲的怀抱,热烈地回应着,以至第二天,同宿舍的宇珍发现她的不对,下自习时问她为什么嘴唇怎么会又红又肿……梦凡想着想着就悟着自己的脸,又发现小清已熟睡,除了窗外的月亮和星星偷窥,根本没人在意一个少女羞涩的心事,她轻轻放下手,转而又陷入苦苦相思中。
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正隔窗看着这难以入睡的女孩,苦于它不能劝慰她,只好尽可能的将光芒向她泼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