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说,这尹君寒一句话的事,王碧溪从正二品的贵姬变成了正五品的姬。二者相差不过一个字,却差了三品,九个阶。平日里,她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当朝的吏部尚书,作威作福,嚣张惯了。今日这一闹,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后宫一片哗然。
那日乾明殿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数双眼睛,无数只耳朵都企图探得个一二。
可当时在乾明殿的谁不是贴身伺候了皇上好多年的人,这嘴,任外面闹开了锅,就是没说漏一句话。但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却是对外提了个紫字。
后宫顿时沉寂了一片。这个传奇似的紫修仪,露面次数屈指可数,住在乾明殿也是默默无闻的。
可就是这么个寒门女子,让公孙弦月的月影楼改了水月楼,王碧溪被贬,软烟罗轻易赏了,西山行宫关于她的传言也是沸沸扬扬。
这么多事,朝堂上却没有一个人提她。没看见左相右相缄默不语,谁还敢多个几句话。
就连这王骥上个折子,也只是陈述自己教女无方,一把鼻涕一把泪,可就是没提紫修仪一句。戏也做足了,皇上也乐得这么个场景,这事这么也就算揭过了。
这时间上,又正好也赶上七国大典,各部为此忙破了脑袋,确实也无暇顾及紫修仪之事。
可偏偏就是出了个冷门,就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封折子,上呈紫修仪十大罪状,洋洋洒洒扔到了乾明殿。
此时,距那七国大典不过两月余,举国上下都为此在做准备,这时这样的一封折子,还真是胆大包天的。
可到底是谁敢呈这么一份折子呢,说到这人,也确实有趣,此人名叫于修涯,三年前科举,考了一甲第三。
众所周知,这状元,榜眼,探花之后,就是一甲,这个一甲第三,就是全国第六。这个成绩不是好,是简直好透了。
据说本来能进前三,可文章言辞过于犀利,考官惊叹于他的文采却也不喜这份尖锐,才落了个一甲第三名。
但从他文章也可看出,这个人有个毛病,直。而且不是一般的直,满朝文武,没有他不敢参的人。这样一个文人,是个彻彻底底的言官。
言官,这种东西,在历朝历代,绝对是让掌权者又爱又恨的东西,权利可能不大,可偏偏管的比谁都宽,一个不慎,就是口水仗,可人家洋洋洒洒三万字,锦绣文章,不带一句脏,就能骂的你狗血喷头。
尤其当今圣上是个明君,刚登基那会儿,为了一扫前朝弊病,肃清朝政,大兴言官。长此以来,言官之势就成了传统,地位非常特殊。
而这次,于修涯直指紫修仪,不得不让人捏把汗了。
于修涯在言官中地位颇高,皇上该如何处置,有些耐人寻味了。
“皇上,这个紫修仪,一个来历不明的寒门女子,粗野不堪,当街砍了朱三的手。在西山行宫更是妖异异常,执意放走蛇妖,此等妖女留不得。”于修涯话语铮铮,一字一句都是对紫修仪的不满。
尹君寒铁青着脸,于修涯每多说一句,他的脸就多沉一分。他就是料到了他不会说紫儿一句好话,才见了折子当夜就宣了他,要到了明日朝堂,这张嘴可保不住他的命。
“于修涯。”不待他说完,尹君寒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三个字。
“皇上。”于修涯猛地住了嘴。
“你可知她的名字为何?”他目光如炬,盯着于修涯。
皇上这句话,让他心里一愣,世人皆唤她紫修仪,修仪娘娘,还真没人知道她叫什么。
“她叫,紫清影。”他猛地一拍案几,几乎吼出了这句话。
“皇,皇上。”于修涯全身一颤,皇上刚刚说了什么,紫清影,怎么可能叫紫清影,清影是国号啊。以国号命名,这个女子有何能耐能以国号命名,除非她,她,她是。
于修涯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猛地透出骇然之气,双腿扑通跪倒在地,“皇上,是臣糊涂了,臣糊涂了。”砰砰砰地直磕头。
尹君寒看着他,语气顿了一顿,“朕到现在可都还记得,三年前的承德殿前,你第一次面圣的情景。刚入的朝政,就张口一个治国,闭口一个为国。语言虽是稚嫩,可朕惜你是个有想法,有抱负的。如今呢,你当年的锐气呢。”尹君寒几步下了殿,“昨年的江夏府一案,你沉默了。那张环是左相门下,你又沉默了。什么时候,当年意气风发的于修涯成了如今这副田地。”
“皇上。”于修涯闻言,不免两行热泪滚落,“是臣愚钝,是臣混账,迷了心窍。”
“不是你愚钝,是朕,是朕的错。清影太平太久了,七国分天下,互相觊觎窥探。如今又出了个封天楼,谁知道是哪国的势力。朕难安啊。”
“皇上,是臣糊涂,臣糊涂。”于修涯声泪俱下。
“于修涯,朕惜你的才,惜你当日殿前敢想敢做的劲头。但你可莫要让朕一再失望。”
“皇上,臣知错。”
“紫清影一事,牵扯甚大,以后不要再议论。”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于修涯早已是惊的一头冷汗,皇上的意思他是明白了,顾好自己分内的事,修仪娘娘的事已经不是一两个人能评议的,毕竟她是那个人。
“皇上。”见于修涯躬身出了殿,李福才上前,按起了他的太阳穴,“皇上别太伤神了。”
“李福,朕能得到紫儿,是上天赐的,这些人不懂。”他有些萧索的开了口。
这是李福第一次听到皇上用这种语气说话,心里当下是一阵不好受,可脸上却是堆起了花,“皇上您还不知道于侍郎的德性,是个有本事的,只是顾忌多了些。编排了紫姑娘几句,也是老毛病犯了,看看这满朝文武,他放的过谁。”李福轻笑了一声,“可不就是个于连折。”
一提及于连折三字,尹君寒僵硬的面色都是蓦地一缓。
说这于修涯还是个七品小官时,就一纸折子不声不响参了姚江明一本,惊了满朝文武一跳。这姚江明是谁,他是国公姚清的儿子,为人嚣张跋扈,这荒唐事做的确实不少,可这国公的面子在这儿,不好得罪,众人睁只眼闭只眼的也就算了。
于修涯这一参,却是一口气捅破了这么层纸,众人虽是惊讶,却也没当回事,皇上也是默不作声的扣下来。大家想来他很快就要消停了,结果,没两天就参了第二本,皇上还是扣下来,接着第三,第四,第五……
就在所有人都为他捏把汗时,国公竟然亲自来请了罪,大家也是明白他要再不表态,这折子于修涯绝不会停。尹君寒好一番指责,这事才消停了。
国公亲自请罪,这个结果让当时还是个七品小官的于修涯,变得传奇了起来。六份折子,折了国公府的傲气。于是人们戏称他于连折,或者于六折。
李福重提这个戏称,不就是想让皇上心里舒服点。
尹君寒长长舒了口气,“不必多言,朕懂你的心思。”他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但脸上的萧索气却是隐去了。
这李福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对皇上那是太过熟悉了。
冥界的天依旧灰蒙一片,走到哪儿都是如此。
风吟手上红莲剑的伤痕依旧明显,他没想到,这个伤会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冥界之将本就稀缺,红莲作为唯一的女冥将,在冥界是相当有名。
而这个妖界之人竟然与红莲大人有过争斗,不少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敌意。
“让你那时捏碎了小玉瓶,要是好好疗伤,你手上的上早就好了七七八八,现在哪会惹这么多麻烦。”陌灵小声的抱怨,这才几日,风吟手下过过手的冥界之人就已经超了三位数,其中还有几个冥将。
他是妖界之人,在冥界大肆杀戮,会招来不少麻烦,对于挑衅之人,他仅仅打压了一番,可这帮人似乎并不知趣。
“走吧。”他默默看了眼手上可怖的血痕,攥紧了拳头。
这道伤本不至于如此严重的,可那****误伤了红莲后,他就任由这伤势发展了下去,没有再运气疗过一分伤,这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可尽管如此,他的神情也依旧冷冷淡淡,似乎伤的不是他的手。
来冥界不过一时兴起,没有目的地一路飘荡后,他和陌灵却是意外到了冥界帝都,冥皇城。
冥皇城可不似妖界的帝都那般戒备森严,他的管理很是松散,这也许与冥帝百年未出世有关。
冥帝传言已经闭关了近两百年,冥界事宜一直由几位冥王打理,各项制度上并不完善。
这风吟没有一丝阻碍就进了冥皇城,刚进城,陌灵就忽然开始嗷呜嗷呜嚎了半天。
“风吟,走走走,我们去帝都偷天冥石,好东西,好东西。”
风吟闻言,步子都是一顿,嘴角一抽,在冥界帝都偷天冥石,也只有陌灵才想得到吧。
不过饶是如此,风吟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动心的,天冥石可不是一般的好东西。据说,冥帝的神器噬魂珠就是从天冥石里孕育出来的。
如果天玄九星阵里面能有一根天冥石柱子,那威势绝对要强上几成。
“我们进城吧。”风吟虽然内心有些意动,却是不露声色的压了下去,这要让陌灵知道他也有些歪心思,非得被他烦死。